晋王李延平又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出了些许皱纹,虽然不深,但显得十分沧桑。“其实这件事我已知道。尧儿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给我喂毒了,断脉草这种毒药十分稀有,也真亏得他能搜集的到。”
徐默有些惊奇道:“难道大王不在乎么?”
晋王淡淡道:“虎毒不食子,一个有野心的儿子想称王,我有什么可说的呢?生在帝王家,又有几人能顾及亲情?如今我的魂脉已经被断脉草毁的七七八八,也没多少日子了。若是再去降罪尧儿,谁来继承王位?剩下的那些草包儿子要脑子没脑子,要天赋没天赋,我又怎会放心。尧儿这个人虽然心术不正,但他至少不会被大汉掌控。陶髯公这个人老奸巨猾,不过到了年纪,也成了老糊涂。他就不想想,我死了,就凭他和尧儿能治住三仙宫和国教?”
徐默笑道:“看来大王打算退位了?”
晋王点头道:“反正我的位置迟早都是尧儿的,早点退也好。只是我李延平愧对历代先王,无颜去泉下见各位先祖。如今的汉元大陆天才辈出,一代比一代优秀,前二十年是徐封云的天下,我想这二十年,便是你徐默的天下。我虽然不知你以后的打算,但我至少知道晋域并不在你眼中。”
晋王的眼光与韬略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也许李延平早知道自己不易掌控,只是他当初意气风发的时候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威胁而已。那现在呢?为何晋王的变化这般大,难道只是因为被李尧喂了毒?想当初平叛八王爷时,晋王跟本不在乎有没有上官文龙的帮助,他应该还有一张不为人知的底牌。这张底牌应该比上官文龙更管用。
李延平似是知道徐默心中想法,便又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徐默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
说罢,晋王起身走到养心殿的大床旁,转动了一只青铜马,略微的响动传来,便见床榻前露出一个方口。
晋王指了指方口:“这下边的密室之中,曾藏着我最大的底牌。”
徐默心头疑惑,跟着晋王下了密室。
下边的密室摆设面积与养心殿并无二致,只是之中并没有人。昏黄的光影摇曳着,一切静谧而又神秘。徐默闻到了一股药香,凭经验判断,这些药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晋王领着他走到床椅前,然后坐下道:“这间密室之中,曾经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底牌。”
徐默摸着下巴道:“这个人难道比我大舅哥还厉害?”
晋王淡然笑道:“国师在他眼中,不过是后生晚辈,便是宋沛那个趾高气昂的神将在他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徐默心中闪过一丝震惊,他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实在太熟悉不过了,想起这个人徐默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晋王对徐默的表现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没有想得太深,只道:“这个人便是竹风,那个大汉皇庭失踪的第二神将,人帝竹风!”
徐默的心中蓦然掀起了巨浪,炎炽曾经说过,竹风就在晋域,果然没有骗他。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竹风会成为晋王的底牌,并且就在养心殿之下。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仇人,居然曾离他这般近。可是现在呢,竹风又去了哪儿?
徐默压制着自己心中震惊与风怒,尽力表现的平静。“大王,既然竹风早头投靠了你,为何你还要惧怕那是没有人帝的大汉?”
“因为竹风受伤了,他在我这里养了三年才好。”李延平道,“他原本承诺我伤好之后就帮我对抗大汉,可是就在一年前他伤好之时,却发生了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虽然这四年来自己经历的奇事绝对要超出李延平的认知,但发生在竹风身上的事,徐默还是十分好奇的。
他想知道竹风现在究竟怎样?更想知道竹风到底去了哪里。他现在的实力虽然无法对抗人帝,但他自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因为徐默现在有太多太多的底牌,而且他也知道汉元大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人帝这种境界,在他眼里已经不算什么。
晋王的眼神中出现几丝迷惘,嘴角更是不断抽搐,似是在回忆那天的事情。徐默看着他的表现,愈发好奇,能让李延平有这种表现的事情,绝不简单。
过了许久,李延平才缓缓开口:“那天我听到竹风的传音,说他可以出关了。我等那一刻等了三年,自然十分欣喜,可是等我下到密室时,却看见竹风正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吞噬。”
“什么力量能吞噬一个人帝?”徐默有些不相信,但想了想,李延平没有必要骗他。
李延平继续道:“那股力量就像一个黑色的洞口,我到的时候,竹风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但他在挣扎。他的表情极为恐惧,简直就像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我想跑去伸手拉他,却被他吼退了。他说连他都不能抗衡力量,我一个小小的武王有什么用?”
李延平讲述的时候,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一个帝王。他在竹风与那股力量面前,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蚂蚁。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后来呢?”
“后来直到竹风被那个洞口完全吞噬,一切才恢复平静,就想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过,竹风在最后一刻却说出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们都是种子。”李延平的表情十分迷惘,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
“种子?”徐默呢喃道,“他说的我们,难道是指所有汉元大陆的人?”
“不知道!”李延平淡淡道,“我那时只知道,晋域再也无法与大汉对抗。”
徐默没有继续说话,他的心还在竹风留下的那句话上。
我们都是种子。
我们指的是谁?种子又是何意?
联想到他周遭那些不可解的事物,徐默亦有些迷惘。他甚至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的重生有关。
“大王,我该走了。”想了许久的徐默终于不再停留,他必须尽快去复仇,去捕龙,去找到竹风,好解开这一切的迷。
“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会办到,李尧我绝不会动。”
……
……
徐默走后,李延平也默默上了大殿。他难得走出了养心殿,来到大院之中仰望星空。
那些璀璨的星光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不断闪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论世上发生什么,对苍天来说,都只不过是一种无关痛痒的变化吧?
“大王,您最近身体不适,还是尽早回殿中休息吧。”一个伛偻的老太监弓着身子走过来,说话的语气却没有恭敬,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命令味道。
李延平冷哼了一声:“你个老太监,是不是真觉得本王活不久了?这就开始拍尧儿的马屁?”
老太监毕竟还是奴才,诚惶诚恐道:“老奴只是关心大王身子。”
“行了!”李延平表情冷厉,“本王的事情无需一个奴才操心,你若是嫌命长,本王不在乎杀条狗陪葬。你觉得尧儿会因为你这样一个奴才跟本王翻脸么?”
“大王饶命!”老太监跪在地上,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太过嚣张。
“滚!”
“奴才告退!”老太监悻悻而去。
漫天星光之下,李延平消瘦的身材显得十分落寞。
以前有无数内卫把守的养心殿现在居然连个人毛都没了,李延平突然觉得自己像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看来,李尧已经快忍不住了。
罢了罢了,我这个当父王的,就成全你好了。
李延平回身走进宫中,不知从哪找来三尺白绫,绕过了金漆的横梁,打出了一个死命的结。
“我李延平恐怕是汉元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上吊的王。”李延平面上居然闪出几丝欣慰,他不能流芳千古,也没有遗臭万年的本事,不过,做第一个上吊自杀的王至少也会被记载。
而且,他应该还是第一个上吊自杀的武者。
啪!
金黄的小凳猛然被踢翻,两条腿在半空略微扑腾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一阵阴风猛然吹来,让走在大街上的徐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夏天的刮什么阴风?
徐默叫骂一句,继续朝着国教方向走去。
因为有上官文凤给他的国师令牌,所以徐默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国师大殿,却不见上官文龙,只有肖瑶与众多国教弟子在议事。徐默站在门口听了一会,聊得尽是些赈灾救济之类的话题,看来国教也十分关心百姓。
肖瑶专心说话,也没注意听了一会就离开的徐默。
徐默在国教转了几圈,到了上官文龙修炼的密室之前。上官文凤早说过她的哥哥出狱之后一直刻苦修炼,想来应该是在这天外陨石堆砌的密室之中了。
石门紧闭,徐默上前敲了敲,可密室之中并无反应。
徐默怕隔墙有耳,也不敢直接称呼大舅哥,只在门外喊道:“请问国师在吗,属下奉上官小姐之命,特来向国师传达一条重要消息。”
“进来吧!”石室之内终是传出了上官文龙的声音。
接着石门响动,向两边滑开,便见上官文龙端坐在一张椅子之上,面相清冷,神态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