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天气刚刚见暑意,并非酷热难耐的时候,但太后、皇帝都说要去戴河行宫避暑,大臣、内侍们只好依言行事,立即忙碌开了。
对于一次浩浩荡荡的出行活动,两天的准备时间显然不够,但是君子殊限定两天后必须出发,内务大臣只好先准备一些路上必备的用品,其他东西只能等随后的车马再输送去戴河行宫了。
对于此次出行,后宫之中反应各不相同。秦琴此时心中自然有些难受,她在年初时还算受宠,君子殊时有去她的宫殿,但是自怀孕后,她反而被冷落了。此次她不在随行之列,母子二人被丢在空旷的后宫之中,心中怎会没有想法。但是她知道,对于随行嫔妃的人选,君子殊已经敲定,再无商量的余地。
在出行的前一天,秦琴去瑶芳殿给谢景玉送行,谢景玉见她精神不太好,关心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秦琴吱唔半天没说明白,谢景玉见状,细想一下,一下就想到她是因为不能随行而忧心,于是开导起她来。
“明日我走之后,姐姐在宫里要多注意身体,万事都要小心。你怀有身孕,这次路途遥远,不能随行,但是皇上一定会念着你的。”
秦琴眼中稍绽出一丝光芒,转而又熄灭了。
“你觉得皇上真的会念着我吗?真的是因为我身子不便,才不带我去行宫吗?”
谢景玉点头,继续安慰着她。
秦琴自豆蔻少女时便钟情于君子殊,谢景玉不想刺激她,毕竟她在秦府寄宿的那几年,秦府的众人是真心待她的。
谢景玉安慰了一会又说:“其实这次去戴河行宫,我心中总是惴惴的。姐姐你不觉得这次事情蹊跷吗?皇上和东太后向来止于礼仪,从未有过真正的母子之情,皇上何至于亲自送她去戴河行宫那么远的地方?我总觉得之中有蹊跷。”
秦琴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忙说:“那妹妹你处处多小心,要多谨慎啊。”
谢景玉忙说:“那是自然。你看我,把我心中的点胡思乱想说出来,倒惹的姐姐心中不安,你别听进心里去了,我也就随便说说。”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秦琴见瑶芳殿里正在收整东西,忙的很,于是不多坐便告辞了。
第二日大早,众人集合于当午门广场,马车浩浩荡荡的排了三纵列,长不见尾。随行的侍从近百人,禁卫军五百多人,都骑着骏马打着旌旗,几乎将整个广场沾满。
谢景玉先去华阳宫和君子殊汇合,等到武祈然到了之后,三人一起去请东宫太后,而后一起去当午门广场。东宫太后登上最前列的一辆马车,君子殊的马车紧随其后,谢景玉、武祈然依次登上后面的马车,一声令下,当午门开启,队伍浩浩荡荡的驶出皇城,自北门出城,往北方的戴河行宫行去。
戴河行宫建于先皇登基五年,距今三十多年,自建成之后,先皇每年都会到戴河行宫避暑,所以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全都有宫人打理的很好,只是距京的路途稍显遥远,要走六天才能到。
出了京城,京郊的风景渐渐好起来。暮春初夏,本就是万物生长的最佳时刻,远山近树全是一片绿油油的,让人看着心生欢喜。谢景玉打起车帘,倚在长枕上,吹着温热的风,满心欢喜的看着车外的景色。
前面道路转弯,谢景玉透过窗户,刚好能够看见皇帝的御辇,她本无意观察,可是瞟一眼过去,她透过帘纱,看到了两个人影。
谢景玉忽的坐起,叫来紫菱,让她到前面去打探下是谁和皇上共车而行。
紫菱听到命令并不行动,别扭的说:“娘娘,不用打探,刚刚武贵嫔得到传召,从后面的马车移到前面陪皇上说话去了。”
“她?”谢景玉重新躺回长枕上,眼睛望着前面的车撵,直到走上直路看不到,她才慢慢垂下眼帘。
去往行宫的路上设有很多驿站,车队每到一个地方,驿站都已提前准备好饭菜和热水。这日晚,谢景玉下车去驿站过夜,进了房间就不再出门,任君子殊怎么派人来喊她吃饭,她都说累了要休息,不愿搭理君子殊。
宫女取来热水服侍谢景玉洗浴,泡过澡解了身上的乏,谢景玉叫雪锦到身边,吩咐道:“晚间若皇上派人来叫,你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下了。”
雪锦点头,心中有些不安,补充的说道:“传晚膳的时候,皇上派人来喊了五遍,晚上就寝的时候娘娘若是再不理皇上,皇上恐怕会龙颜大怒啊。”
谢景玉甩了身上的睡袍,躺到床上,说:“怒就怒,本宫还怒了呢。”
雪锦听她此言,默默的退下去,可心中却有些疑惑:自家娘娘从来都把真正的心思藏在心里不外露,她此时怎么会突然震怒了呢?
这一晚,有些出乎意料,君子殊并没有传召谢景玉。第二日谢景玉黑着脸上马车,中饭、晚饭全部都在屋里单独吃,一句“身体不适”挡了所有的传召。这样一直到第四日,这四天里,谢景玉和君子殊竟然没有见过一面,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向冷静的雪锦有些慌了,她着急的说:“娘娘,今日晚饭您就下楼吃吧,皇上怕真的生娘娘的气了。”
谢景玉皱着眉头,生气的说:“不去。”
雪锦叹了两声,着急的在原地转了转,见谢景玉没有改口的意思,只好去取饭单独伺候。
晚间谢景玉早早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左右翻滚了两圈,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对话的声音。
“皇上,娘娘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沉吟了一会,君子殊的声音传来:“朕进去看看。”
“皇上……”雪锦阻拦的声音。
全顺的声音突然响起:“大胆奴才,岂敢阻拦皇上的路?”
下一瞬,君子殊推门而入,谢景玉背着他睡在床上。君子殊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搭到谢景玉的肩膀上要去掰她,并问:“玉儿,这几天身体一直不适,还没有好点吗?”
谢景玉推开她的手,强扭过身子说:“皇上别理臣妾,臣妾病死也就算了。”
“这说的什么话?”
君子殊知道谢景玉是在闹小脾气,将她强行拉起来抱在怀里说:“朕知道你在怪朕冷落了你,这几天朕也很想你,朕宠爱武贵嫔那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原以为你会理解。”
谢景玉哼道:“臣妾才不是声明大义、淑良贤德的好女子,不过是小户人家的乡里女子,最是斤斤计较、刁蛮跋扈,皇上你之前不是要看臣妾的本性吗?这就是。”
说着,挣开君子殊的怀抱,继续背过身去不理他。
看着她胡闹,君子殊高兴的笑起来说:“原来玉儿吃起醋来这样可爱,快转过来给朕看看。”
谢景玉气的捶床,道:“皇上好没正经,臣妾是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玉儿不气了,以后朕加倍补偿你。只是这一阵,要委屈你了。”
听到君子殊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谢景玉正色问道:“皇上最近遇到难题了?”
君子殊点点头说:“记得前些日子朕跟你提过,朕南下攻沧浪国的计划要提前了,奈何武国尉从中作梗,处处为难,使得计划不得开展。朕不知他是何意图,派人在他府中暗中调查,这才知道,他原来对朕冷落武贵嫔的举动心存不满。”
谢景玉皱眉道:“武国尉此举实在可恶。”
君子殊苦笑着说:“谁说不是,可是武国尉在军中的地位暂时无人可以取代,朕尚没有培养出足够的心腹去撼动他的基石,也只有忍气吞声。”
谢景玉低头,充满歉意的说:“臣妾错了,臣妾不知道皇上这样为难,还给皇上心中添阻……”
君子殊捧起她的脸,笑着说:“看着玉儿吃醋,朕很开心。”
四目相对,君子殊的眼中蕴起一层浓浓的情意,谢景玉突然别过脸,推着君子殊到门前说:“皇上国事为重,您今晚还是去武贵嫔房里吧,以后再来看臣妾也不迟。”
君子殊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抱了抱,叹了两声终究转身走了。
看着君子殊离去的背影,谢景玉忽的觉得心里很烦躁。她这几天故意生气吃醋,不过是为了在君子殊面前演场戏,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变的更重。可是她刚刚和君子殊四目交接时,看着他满是真情的眼神,她竟然心动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将君子殊推出门,可是现下想到他在其他女人的房中,她就焦躁的不行。
这一刻,谢景玉竟然感到自己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