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游玩,到了回去的时候总是疲乏的紧。在美人坡转悠了大半日,刚一回到叠云山庄,严小夏和齐锦绣就都叫嚷着累的东倒西歪,连饭都不吃,便要休息。
等到严小夏睡的饱了,睁开眼睛时,已经大概是子时。万籁俱静,整个山庄的人大概都已经睡下。
她却开始无聊起来,现下又已经睡不着,夜里又没有事做,连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真是让人发慌。她到齐锦绣房前站了半晌,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还是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想叫醒她的坏心肠。
披了件外衣,她便走出了晓蝶筑。夜凉如水,严小夏紧了紧衣服,向她记忆中的饭厅走去。
睡了好几个小时,不饿才怪。她是很希望还是有些残羹剩饭能留下来的啦!
可是……貌似?她又走错路了?这是通往哪儿的?
为什么每次迷路都是在没有人的时间或者地方呢?怎么会这么倒霉?不是应该有什么值夜班的护卫同志吗?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人?
她站定在一栋好像还亮着灯的小楼前,看着上面那三个大字,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叫什么“萧然阁”。
额,这是不是就是朱康耀的住所?她犹豫片刻,冲着自己的肚子也得进去吧?虽然,好像大半夜的进一个男人的睡房有点那什么,可是,肚子,是不能够随便委屈的。
她在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还是慢慢的走了进去。
“喂!”试探性地轻轻推开门,先是外厅,没有人。然后向里面走了两步,“喂!”还是没有人。她看着那个木质楼梯,正在要决定是不是下脚,就听见上面“砰”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来自于花瓶碎裂。
严小夏正想冲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血液凝固的问话。
“那天,宁园的那把火,是不是就是你放的?”朱康耀震怒地声音传来,严小夏一只踩在阶梯上的脚瞬间僵住。
宁园的火,那把烧掉她的心血的火,差点烧死英慕华的火,让他现在劳累万分,让他对于自己的梦想只能继续想象的火。她,很想,非常想知道是谁,想去质问为什么,想要一个答案。
她缓慢地走上了那不过数十层的楼梯,一步一步。待她站在这二楼,透过身侧半开的卷帘,赫然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翠玉。
是她和英慕华带出来的小芳,是她亲手送入朱家的丫头,是她一直觉得难过的孩子。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居然,在不过一年多以后,就要烧死英慕华,为什么?
严小夏觉得震惊,她开始不懂这个地方。虽说她将小芳领出来算是一手交易一手货,可是毕竟她们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而她,也并非对小芳不好。
在小芳自己将自己卖给朱家,改名翠玉后,严小夏已经觉得是自己不认识她,但朝夕相处过,将她当做妹妹,这不是骗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做这件事?为什么这个叫做翠玉的女孩要这么伤害英家?她记忆中那个圆圆脸蛋,拥有着明媚笑容的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翠玉简洁的回答扼杀了严小夏仅有的幻想。她本来想也许不是她,也许是朱康耀误会了,也许是他们都多想了呢?
翠玉正对着朱康耀,紧紧地盯着他,用最冷酷的声音像他道:“这难道不是你想的吗?我只是替你做了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
“啪!”朱康耀颤抖着扇了她一巴掌的手,指着她道:“你说什么?”
翠玉冷笑一声,捂着脸缓慢地转向他:“我说的你听到的很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你知道我猜中了你的想法。”
她声声控诉:“你知道你自己没有勇气做这件事,你知道你想!你也早就知道了是我做的,为什么不拆穿?那天你从英家回来,问我那天在哪儿的时候,难道你不就是知道了?何必故作清高,假装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吗?你以为你能撇清这之间的关系?你还能够在严小夏面前装些什么?”
“是你说,你因为不舒服而去了旁边的酒楼歇息!”朱康耀大声对她吼道。
“难道你相信我?”翠玉大笑一声:“我是该高兴你居然相信我?还是该高兴你真的笨到一个程度?”
朱康耀转过身去,双手撑在一张小几上,闭上眼睛平稳呼吸,才缓慢问道:“你为什么要放那把火?”
“我为什么?”翠玉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到弯了腰,不住往后退,待她的身子抵住墙,她才站直,轻轻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她顿住,半晌才继续下来:“我知道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都是充满不屑,你看到我大着的肚子,疏离而畏惧。你连看到熠儿的时候,都没有那种为人父的骄傲,而是用那种不齿的眼神看着他,他只是个孩子,就算我错,他也没错!而我,我是你娶的妾……”
“而你,你居然害怕我?我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个位置,用了手段。可是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为了你才做的,就像是,你娘亲为了你做了多少你不知道的事?她做的那些事,说出来你也一样不齿吧?你可以为她辩解,那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辩解?是因为我不值得?你凭什么就那么看不起我?你凭什么觉得高我一等?我告诉你,我和那个生你的娘是一样的人,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一样是为了你而做这些事的人。”
“你给我滚!”朱康耀大吼,他拂开小几上的茶具和甜点。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翠玉不理他,继续说道:“你知道什么?你所做的事算什么?我,和你那个娘亲才是这个家的砥柱!只有我们,才是为了这个家而努力的。”
“我为了你,可以烧了宁园。你说,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她将面前的阻碍物都扔到地上,她大声质问:“你说,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朱康耀转过身看向她,眼神沉痛:“你疯了!”
翠玉哈哈大笑:“我是疯了。我当然是疯了才会做这种事!我知道你喜欢严小夏那个女人,我就想帮你杀了英慕华那个碍你眼的人。我看见他进宁园,我就烧了宁园。只是他命大,没死而已。我自然是疯了才会为你做这种事,可是你!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明知道熠儿是我的命根子,你却还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难道你没疯吗?你为了报复我,你要把我的儿子抢走!我是疯子,你也是!”
“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严小夏和你有可能!”像是诅咒一般的话终于让朱康耀忍不住了,他的双手像被下了魔咒一样掐在翠玉的脖子上,他那张平时儒雅温文的脸,在现在,被昏黄的灯光笼罩,如同恶魔一般让人恐惧。
而已经愣住的严小夏看到这样的情景,却并不想上去阻拦。她看着他们,甚至在想,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去死?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下地狱去?
翠玉挣扎着,喉咙里隐约喊出的“救命”却被淹没在突然轰闪的雷鸣中。天空上,间接的闪电照过,朱康耀好像突然清醒起来,松开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翠玉捂着脖子使劲地咳嗽起来,她阴毒地看着他,嘲笑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亲手杀死你儿子的娘?”
她站起身,面对着朱康耀向门外退,边退边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严小夏和你没有可能吗?我可以告诉你,像严小夏这种女人,是绝对不会动她好姐妹的男人!特别是,像,和齐锦绣的那种好姐妹!不过,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哈哈哈哈!”翠玉一路笑着退到了卷帘之前,她转过身正要下楼,却蓦然发现在那里站立的严小夏,她顿住身子,良久不语。最后才像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一样绕过,下楼。
严小夏以为自己会骂她,会打她,最后却发现,自己原来就站在那里放任她走掉,不想做任何事。待她走后,那个坐在地上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像是他已回到幼时,经历不公和委屈之后发出的,类似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严小夏听见,却发现自己原来也根本不想说任何话,她默默地转过身,走掉。
出了小楼,她才看见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在乌墨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凝重。雨声哗啦,降落在整个叠云山庄的青石板地上,溅起一串串高扬的水花,像是要洗清世间的污垢,冲刷干净这尘世的肮脏。
她顺着来时的路回到晓蝶筑,静静地收拾了自己的包袱,淋着雨走到了车房,叫醒了车夫,告诉他自己有急事要回家。她在内心好笑地对自己说道:“原来你在这样的时候是不会迷路的。在真正害怕真正紧张的时候,居然像是有一样,详细地规划着该走哪一条路。或者,迷路从来都只是幻觉作怪?”
车夫看着这个满身湿透的女子,知道她是自家少爷的朋友,本想向少爷通告一声,但当他面对着女子悲悯的眼神,却不再说第二句话,直接将马套上车子,穿上斗笠,向苏州疾奔。
严小夏下了车,一声谢谢后就直接倒在了自家门前。
一连几天,严小夏都在床上度过。她睁着眼睛看床幔顶上的花纹,一条一条的渴望将花纹的线条在脑中描绘清楚。
小妮端过来饭她就吃,大夫来了给她把脉她也知道伸出手,连小弟的稚嫩声音讲出来的那些不知从哪儿听的冷笑话,她都能笑得出来。
就只是,没办法说出话而已。
盛子在家里成了指挥,又拖人快马带书信叫英慕华快些回来。对着严小夏那张淡淡像丢了魂一样的脸,三个人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严小夏不是不知道,她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担心。可就是不想说话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她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人生没有意义。
每个人都充满了险恶用心,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天撕下虚伪面具,让她看到他们另一面的黑暗。可是她不想,她情愿所有人都骗她,情愿没有发现任何真相,也不想得知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不管是盛子,小妮还是小弟,她知道,他们的内心总有一天会改变。他们会深受这个繁华的世界荼毒,变成另一个拥有黑暗面的孩子,或者,长大成人。他们的内心都会长大,都会拥有不能说出来的可怕双面。
可是她不想知道,也不想接受。她情愿每天都像现在这样,把他们留在身边,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为自己而烦恼。也许这样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觉得现在每天不用想问题,很快会长出赘肉的感觉很好,她开始希望自己下半辈子都这么过。她甚至会一个人乐得嘿嘿直笑。
严小夏的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英慕华回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