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风寒似冰。这大概就是妖魔道与丰城唯一的相同之处了……虽然,妖魔道上永远只有黄昏。
由于太过兴奋,累了一天的小莫居然有些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就是莫离儿时的模样。其实,他们俩一点也不亲密,甚至可以说是疏远的。说起来,他与姐姐可能还更近一些,毕竟姐姐会偷跑去与他玩,而她只会躲得远远的瞧着他们笑。
可她就是激动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莫离。心中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莫离就在这里,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这是一种与她当初觉得姐姐的魂魄就在坠子中一样的感觉,是一种名为血缘的连系,莫名的,她就是知道。
翻了个身,白花花的月光透过帐子洒在床头,晃的人有些头晕,窗外的雷声似乎更近了些。
“睡不着吗?”
万籁俱寂的深夜,梁尘飞轻柔的声音并不比窗外的雷声来的模糊,小莫吓了一跳,心慌意乱的探手去摸索放在枕边的缎带。
“吓到你了?抱歉。”门的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梁尘飞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才反应过来的小莫,心虚的拉着被子,掩住嘴唇,闷闷的说了一句:“没有。”
低柔的轻笑水波一般荡漾在屋内,对于小莫模棱两可的回答,梁尘飞早就已经习惯了。“我也睡不着,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睡前故事啊……据说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在睡觉前听故事。当初干爹也曾经讲过几次,但自从他发现自己总是在故事到达高潮部分之前就已经睡着了之后,就再也不肯讲了……不对!讲什么故事啊!
“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妹妹有一次打破了家里的一只碗,那可是……”
“其实不用的!”
小莫急切的语气让梁尘飞停了下来,他问的很轻,却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一般,带着淡淡的笃定,“不用什么呢?不用讲故事?还是不用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其实……都不用啦。“不用讲故事了,我很快就能睡着的。”
“你从来不说谎的。”淡淡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黑暗中传来瓷器碰到木头是发出来的声音,梁尘飞起身倒了一杯水。
轰隆隆。
随着小莫‘我现在也没有说谎’的话音响起的还有窗外的雷声。
“好吧,你没有说谎,你只是不大诚实。”
言语间清晰的笑声让小莫胸口处憋了一口气,“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有什么区别吗?”两室相隔的门板那里一阵细微的挂擦声,梁尘飞靠着门坐在地上,“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莫忧,你在担心什么?”
似反驳,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小莫低声嗫嚅了一句:“我没有。”但继而,她便朗声说道:“你可以不用说的,我知道,你说的时候心里不好受。”
“你怎么会这么想?”梁尘飞失笑道:“那些是我心里最珍贵的记忆,当初那些日子里,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把它们拿出来想一想。方才一回忆才发觉,竟然有些模糊了。”
怎么会不难受呢?每当回想起那些温暖的记忆,就会更加衬托出当下的阴冷。她明白的,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是这么过来的。甄宏也好,干爹也好,也许有过那么一瞬间曾经占满过她的心,可他们都消失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似乎呼吸间都能感觉到有凉风穿隙而过。哪怕知道姐姐的魂魄就在身边,哪怕明天就能找到莫离,哪怕她从不曾真正的一个人过,但她依然觉得孤独。那些曾经温暖的东西,已经不想回忆了,每一次梦醒时,总是比入睡前更觉冰冷。
梁尘飞动了动,门板轻微的晃了一下,“不是你想得那样,莫忧。再温暖的记忆都只是一只点亮的蜡烛罢了,烧完了,也就没了,想要再看时,就再点一根蜡烛。但是,蜡烛总有烧完的时候,莫忧,也许这句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是那些我们所爱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不然你怎么能知道他们的重要性呢?回忆可以温暖你的心,可以照亮你孤独的旅程,但是能够给你真正快乐的永远都不会是它们。失去了,再寻找,毁坏了,再创造,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
正在小莫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时,窗外平地而起一声炸雷。这下不光是梁尘飞,就连小莫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这雷声不对。”话音未落,梁尘飞已经站在床边,不算壮硕的身型挡在小莫面前,却在黑暗中竖起一堵坚实的墙。手上两柄薄刃弯刀刀尖微微的颤动,在月光下幽幽的泛着冷光,晃动间刺到了小莫的眼,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带上覆眼的缎带。
“你待在这里不……”
话未说完,窗口处就冲进一抹黑影。明明是硬生生穿窗而过,竟是连窗纸都未曾晃上半分,直直的冲着梁尘飞冲了过去。
似乎丝毫不惧怕那两柄弯刀,黑影横中直闯,看样子竟是只想碰到梁尘飞的身体。躲闪间梁尘飞瞧准机会横劈一刀,泠泠刀锋将黑影劈成两半,月光自缝间穿过,落在地上,银针一般。但那黑影却如落入碎石的深潭一般,氤氲着荡漾了一下,竟一分为二,向着梁尘飞又冲了过去。
每劈一刀,那黑影便多上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小角,也能化作一抹有意识的黑光。抿紧了嘴唇,梁尘飞收了刀,只用身法飞快的躲闪,几次都堪堪躲过那些黑色的触摸。
屋内的打斗进行的悄无声息,小莫顾不上会看到梁尘飞的可能,紧张的注视着那些围住他的黑影。没有真名!这些并不是妖魔?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惊慌之间没有注意到,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抹青色的身影,幽灵一般滑了过来,眼见着就要穿过与黑影缠斗的梁尘飞,却被后者抽刀逼退,向后急跃几步,喉间忿忿的发出几声低吼。
那是一只青色的狐狸,被逼退后只是静静的坐在不远处,苍青色的眼睛狡黠的注视着梁尘飞。只在他左右支拙时,尝试着上前,目标很明显,它想带走小莫。
本来就有些疲于应付,现在又多个虎视眈眈的青狐,这让只习惯与人类打交道的梁尘飞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一脚踢飞床前的脚踏,勉强阻住青狐。一手扯过小莫,带着她左右闪躲着避向门口。很快,他发现那些黑影也好,青狐也好,都会在有可能伤及小莫时堪堪避开。有几次,那些黑影宁愿与偷袭的青狐缴在一处,也不愿碰触到小莫。奇怪归奇怪,梁尘飞还是抽空嘱咐道:“是御鬼,小心别被碰到。”
御鬼?小莫闻言飞快的看了一眼梁尘飞,圆润的线条被他绷紧的有些坚毅,眉脚上挑,眼中只有沉稳,不见一丝慌乱。他不停的用屋里的家具阻住黑影的行动,同时在青狐意图上前时,出刀阻击。几次进退间,已经渐渐靠近门口。
房门被猛地撞开,一头野猪一样的动物伴着一声‘千翎!’冲了进来,卷进一股干燥清凉的风。
那些黑影似乎很是惧怕它,四散奔逃着逃开了。只有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拼尽全力试了最后一次,势如破竹。如果他是人,那么也许梁尘飞会对着抱着必死之心的最后一击表示敬意。身后就是小莫,如果自己闪开,那影子势必会撞上她,避无可避之下,梁尘飞挥刀劈开袭来的黑影,由于那它冲的过快,梁尘飞的手腕意料之中的,被扫了一下。一种幽冷的触感自腕间传来,蛇一般蜿蜒着蹿向心底。梁尘飞一震,心道‘不好!’,可一瞬间,那感觉似乎又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它们驱逐出去了一般。
有了支援,屋内的形势大变。那青狐早已在千翎闯入的下一秒转身跑开了,只剩下几只御鬼残片苟延残喘着。
千翎吞吃御鬼时的画面算不得美观,小莫转头看向门口那个颀长的身形,不期然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萧子粲斜倚在门边,黑眸含笑,“怎么样?是我帅?还是尘飞帅?”
-----------------------------------
萧子粲:“怎么样?是我帅?还是尘飞帅?”
小莫(极不屑的睨视):“那还用问!当然是粉红票最帅!”(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