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剑神往事
太阳温暖地洒在天下楼后院的走廊上，这里安静的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在天医谷谷主的道歉声中，柳漠尘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看向谷主的眼色更带了一抹凄惶和无助的意味，这种表情是蓝薇他们从来没有在柳漠尘脸上看到过的。
天医谷主似乎没有避讳蓝薇的意思，有点沉入回忆地对沐轩说起了柳漠尘的一些过往。也就是在天医谷谷主的口中，蓝薇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柳云月。
这位和柳漠尘一样展现出奇异的天赋，医术精湛的女孩，这个和蓝薇年纪相仿的女孩，曾经在无忧岛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之后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了。
而蓝薇记得很清楚，那次柳云月来的目的是帮身在无忧岛上的医神检视身体，来无忧岛见医神的机会可以说是整个天医谷所有人都梦寐以求，最后派出的也一定是当时医术最为精湛的人。
柳云月，她曾经被视为天医谷下任谷主的继承人，能有能力成为新的医神……
但是最后，这个女孩死了。
不是死在天医谷，而是死在燕国储君的后宫之中。
那个时候的柳云月，年仅十岁。
天医谷主一边说着往事，一边声音变沉了下来，他的嘴角时常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这种笑容和他的情绪已经没有关系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柳云月也是谷主的亲生女儿，如此天妒英才的惨剧，他的悲伤并不在身为云月兄长的柳漠尘之下。
“我知道是我们天医谷欠了燕国的，但是云月的这条命，也够还了吧？”柳漠尘安静地听谷主说完，冷声开口道。
老谷主看了看柳漠尘熬药的火焰在内力促动之下的变化，叹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天医谷，确实也可以不把燕国再放在眼里，他们完全可以和黄金家族在庆国的地位一样，超然于世，不闻凡尘。
然而，天医谷和其他的几大势力不同，以前的修医之地是没有武力防备的，而医者又很容易因为救了某个人而结仇，所以在几百年前的一次寻仇之中，是燕国的军队救了当时还并不算强大的天医谷，并且支持和保护这个地方繁盛起来。
所以这也是历代天医谷主对燕国帝王多有隐忍的原因，甚至有点做小伏低的感觉，身为威震大陆的四大名城之一，天医谷完全没有应有的架子，就是怕人会说，天医谷得势而眼高，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柳云月的惨死，在天医谷内引得人心震动，实际上当时追随柳漠尘离开天医谷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老谷主不按压着这份愤怒的情绪，那么燕国皇族可能会被血洗一遭了。
“云月对于天医谷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燕国的储君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摆明就是对天医谷的贱视和侮辱，”老谷主说话的声音有些铿了起来，“是我太疏忽了，无论云月怎么天赋使然，我也不该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前往行宫给太子看病……”
“燕淇已经死了。但是，不是我杀的。”柳漠尘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老谷主轻轻点了点头：“是燕帝。用太子的命安抚我天医谷一脉，算是他唯一的办法了。”
柳漠尘冷冷地哼了一声：“燕淇那种贱命，十条百条也难解我天医谷的公主惨死之恨。”
沐轩荷兰为坐在一旁，安静地没有出声。
柳漠尘一直是个心性非常淡漠的人，对这世间万事都不关心，对自己的生命和存在也尤其的冷淡，更没有花千浪那种朝着至强的力量追求下去的意思，初见这个人就只觉得，他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期待，也不想有什么意义一般。
但是今天，蓝薇他们实实切切地看到了柳漠尘眼中激荡的情感，那种对亲生妹妹保护的欲望，那种对纨绔储君的愤怒杀心，那种心境之中千疮百孔的历练和成熟……
“那么……你准备去报仇吗？”沐轩看着柳漠尘内力灌输下的火焰，不由眼睛微微张了一下。
白火入气海，烈焰上宵穴……
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时辰，柳漠尘可以突破神王的境界。
“报仇？”柳漠尘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老谷主，转向沐轩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报仇，这些年来，我手上的每一滴血都是有所来由的，沐轩你最清楚，死的人都一定是罪有应得，我甚至都没有触动过你手上的神则。”
“难道杀燕淇就没有来由吗？”蓝薇突然有些不忿地开口问道。
虽然燕淇是死了，但是不是死在柳漠尘的手上，总会有些缺憾的吧。
“有，但不能是我。燕国对天医谷有恩，这我还是搞得清楚的。”柳漠尘再次看了一眼老谷主，后者因为这句话很是悔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你就沉沦花船放纵自己？”蓝薇忍不住站了起来，“找个凌山之后的小国家，躲起来沦为权贵的入幕之宾，这样的生活就对得起死去的云月小姐了吗？那样一个开朗活泼，喜欢着阳光和迷迭蓝的女孩子，希望看到你过这种迷失自己的生活？”
柳漠尘微微楞了一下，看着蓝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云月小姐跟我说过，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到天医谷的谷底盛开迷迭蓝，因为你站在花丛中的笑容，特别好看……”蓝薇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仔细回忆着脑中甚至身影都模糊了的女孩子，但那一脸认真的表情，蓝薇却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柳漠尘和老谷主同时盯着蓝薇：“你……认识云月？”
“云月前往无忧岛探视医神的那三天，是住在我的房间！”
第章 以身报云英
“我想……你误会了，小姐！”柳漠尘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开口说道，“云月的死激起的是我的杀心，我需要不断地看到鲜血，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心力去有什么所谓的沉沦花船……”
蓝薇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停在沸腾的汤药之上，一字一顿：“继续说！”
“我需要鲜血，因为鲜血可以带给我噩梦，有噩梦的夜晚就可以不用在梦中面对云月的笑容。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就如你所说，我的生活方式，这种刀尖舔血的生命不是云月所期待的。”柳漠尘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药罐，再次拿滤网将剩下的药全部都倒入碗中，继续说道，“我欠庆国皇室一个承诺。”
“庆国皇室？”蓝薇眨了眨眼睛，怎么又扯到庆国去了？难道跟大陆上传言的剑神空白的两年有关？
“红河峡谷！小姐你知道红河峡谷的驻军领将是谁吗？”柳漠尘侧了一下脸，平静的眼睛带着一抹淡笑看向蓝薇。
蓝薇进入这个大陆时间不长，但是在庆国对红河峡谷的情况有一点了解，据说原来的守将是一位很强的魅者，但后来因为战伤而死了，具体的情况她倒还没听说过。
柳漠尘坐在小桌边拿他的墨扇扇着汤药，抬头轻语道：“那是静清公主的亲生姐姐。”
“静清公主还有姐姐？”蓝薇和沐轩都张大了一下眼睛，这件事他们可是闻所未闻的。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庆渊是怎么来的？”柳漠尘看了看浮梁上的雕刻，淡语轻道，“如果皇后没有十月怀胎，太子如何而来，然而庆渊又不是庆帝的孩子，那么真正的皇脉去了哪里？”
蓝薇和沐轩都点了点头，这个很好理解，当时的庆帝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那么云英宫里的那位小公主就成了牺牲品。
当然这对于庆渊来说，也许并非什么幸事就是了。
“庆尘的技艺其实并不算强，但在武艺上她属于很有灵性的那一类型，跟她的切磋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我都不感到厌烦，而这种纯粹的武艺切磋之中，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杀心渐淡。”
“然后呢？”老谷主坐在旁边听了半天，似乎也听出了点眉目来，“她现在在哪？”
蓝薇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老谷主，因为她是已经知道了那位守将没能活下来，而似乎老谷主对此并不知情。
柳漠尘冷冷地笑了两声：“死在了一个误会之上。”
“误会？”沐轩微微皱眉。
“她做这一切，包括跟我切磋武艺，原来都不是为了我……那是因为她收到一个消息，说我要去杀云英宫的皇后，也即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
蓝薇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因为她记得，那位公主是个实力非凡的魅者……
“她在跟我切磋武艺的时候，将毒嵌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并且比武之中不可避免的内力交融，对我下了毒。”柳漠尘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什么怨恨，反而只是惋惜的表情。
不用多说，这位天医剑神肯定是在红河峡谷爱上了那位无法得到应有名誉的庆国公主。
蓝薇现在只觉得，庆国虽然是个不大的国家，但是庆国的公主怎么个个都是这种敢作敢为的人，在当时看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这个大陆除掉一个引起血雨腥风的天医剑神，那位公主恐怕还觉得自己是很死得其所的吧。
“剑血驰骋江南畔，昆仑九天医心还，数尽一千零一夜，以身报得云英安……”柳漠尘话音若抚琴之触，“她不是什么高深的诗人，甚至没有接受过诗书之教，但对庆国和抛弃了她的母后的感情，却是最真挚最无私的，只是可惜，她没有为自己好好的活过一天……”
蓝薇轻轻低了一下头，以前的静清公主，似乎也一样没有为自己好好的活过一天。
柳漠尘的心境变成这样，甚至愿意委身花船，似乎也不怪他自己了，蓝薇和沐轩都觉得对他的状况有了一丝宽欣的意思，他今天肯在他们面前交出旧底，定然也是表达信任的一种方式。
“那个……火……”正在数人都沉入思索的时候，沐轩忽然眼睛亮了一下，指着刚刚在熬药的晶炉里的火焰，低低地叫了一声。
然后反应过来的是老谷主，他惊诧地站起身来，看着火焰渐渐变成明显的白色——代表着最纯净的医者之心的颜色，然后看向柳漠尘，欣喜地几乎失语。
蓝薇则是感到体内的香料倏地一转，那种熟悉的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压制着一般要往外喷涌，她看着柳漠尘熬出来的那一碗还没有冷的药，没有温养的欲望，那里面的补品和名贵药材，都只让她觉得有种排斥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柳漠尘见他们三人的反应，有些不明就里，虽然看到了白色的火焰，但心境一向漠然的他没怎么太注意。
直到内力流转，让墨扇上的细剑不自主地被甩开，柳漠尘才意识过来，事情有点不对了……
这种感觉难道是……神王的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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