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寒夜遁逃入险境
自那天起,慕怡衣表现得顺从而乖巧。
她会和耶律桦一起吃饭,入夜了任由他抱在怀里。
有时还恳求他,带她出帐去转转。耶律桦摇摇头,不同意。
“我整天都在营帐里,会憋坏的。你让我出帐走走嘛。”她看着他,软软地恳求道,“你和我一起走走。就在我旁边看着我。这样我才有安全感。好不好嘛?”
对于她这般的撒娇恳求,他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特别是后面的话,“你和我一起,我才有安全感”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十分受用,像蜜糖一般甜甜暖暖地流淌进他的心里。这让他心中的英雄主义情结,更是无可救药地爆发了。
他喜欢看她的笑靥如花,根本就不忍心摇头,也没有办法拒绝。
便会如她所愿。
两人漫步在雪地上,他享受和她在一起的静谧与温馨。
而她,便趁此机会尽可能地将方向路途熟记于心。
这段时间里,耶律桦也想过,何不把幼时两人的那次邂逅,告诉她呢?那时自己便已情根深种,这些年来,更是无时无刻地想念着她。
可他又希望,通过两人点点滴滴的相处,她能爱上现在的自己。自己不该把幼时的相遇,自己的爱慕强加于她。
等到两厢情愿的时候,再告诉她,原来两人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这么一次缘分,对她而言,定是一种惊喜。对于他们的爱情,不正是一种锦上添花吗?
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怡衣对他已毫无印象。或许于她而言,只是一次最平常不过的小施舍罢了。
还有,她对他有恩,他却把她掳来。这怎么说,也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可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如此“恩将仇报”了,难道不是吗?
他耶律桦,愿尽一生的时光去弥补!
确实是陷入爱情了,原本果敢冷傲、云淡风轻的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如今看来,怡衣对他已是稍有回心转意了。
耶律桦不禁心中欣喜。
而慕怡衣正耐心地等待着出逃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终于在一个“月黑雁飞高,大雪满弓刀”的夜晚来了。
那个晚上,怡衣看到述罗烈在营帐口向耶律桦禀告什么,神情恭敬而严肃。
说的好像是什么大辽的国君已经两次飞鸽传书命令他们速回。后面的内容,怡衣听得不大真切。
她看到耶律桦很是暴躁地召集了属下在主帐议事,只留下两个士兵守在她的帐前。
没有层层重兵把守。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看准时机,假装身体不适,让其中一个士兵去请军医。他们清楚的知道,首领耶律桦对这个大宋女人在意万分,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那个士兵便急急地出去了。
待他离开后,她对另一个士兵说道:“我想念耶律将军了。现在身子稍稍舒适了点,我要去主帐找寻将军。若是军医过来了,麻烦你替我转告一声,让军医稍等片刻。”
怡衣说这番话时,满脸羞涩,一双大眼睛脉脉含情。
那是个年轻的士兵。见怡衣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又见这段时日首领和这个美人成双入对,形影不离,他自然不敢阻拦。
就这样,怡衣轻松地出了营帐。
外面天寒地冻,那厚厚的雪像巨大的软软的羊毛毯子,覆盖在这广袤的荒原上,闪着寒冷的银光。
慕怡衣按照这些天已熟记的路,在脑海中已画好的路线图,开始在雪中往南不顾一切拼命地跑,往南是燕山方向,再过去便是两属地的县城----归义县和容城县。江起云,高翼虎受了重伤,想必应该会在那里一边疗伤,一边等待接应着她。
她飞扬的墨发在风中翩跹。雪中的脚印很快又被落雪覆盖。
她庆幸这些天的明智。假意逢迎,委屈求全,终于为自己求得了一线生机。
她眺望着远处的桦树林,把手指放嘴边,试着吹了声长哨。
突然,一声马鸣打破了这寒夜的宁静,一匹雪白无暇的骏马向怡衣迎面飞驰而来。
果然是骏风!
怡衣的惊喜,像这寒夜里的一把火。
她的骏风,给了她希望,更多的是感动。
原来自从被掳后,骏风一直在离帐不远的一个桦树林里。怡衣在帐外的雪地里随意走走的时候,曾好几次隐隐听到了马嘶声。不似辽人的高头大马声那般雄壮嘹亮。她熟悉这个马嘶声。
她就知道是骏风,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主人。怡衣轻轻地抚摸着爱马,感动得热泪盈眶。
“起云呢,他在哪?还有巧春呢?他们都还好吗?”怡衣喃喃着。
骏风的马蹄在雪地里踩了踩,似在催促她赶紧上马。
怡衣回过神来,跨身上马。骏风立刻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奔驰起来。
奔跑了一会,不知为何,骏风突然停躇不前,很是焦躁不安。
怎么了?
骏风,快跑啊!那个辽人很快就会率追兵追来的!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骏风,我求你了,快点跑啊!
不管怡衣怎么催促,它都只在原地打转,不再前进一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时,不远处亮起了两只绿幽幽的暗光,如鬼火一般悬浮在半空中。
不到两分钟,便出现了六只,八只,十几只,渐渐地向她围拢过来
“嗷呜----”
一声尖厉的长啸,划破了广旷的苍穹,昏暗的夜空显得越发诡异深沉。
那绿幽幽的,不是暗光鬼火。
是绿色的眼睛!
天哪!
是狼群!!!
天地间刮起了寒冷的阴风。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恐惧如惊天骇浪般迅速将她淹没。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这群狼却不急着进攻。
它们只是以怡衣为中心,不断地缩小着包围圈。
这雪夜静得慑人,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血腥味。
骏风也愈发焦躁不安。它是生长在江南小城里的马,何时见过这种恐怖的生物,只是源于动物自身最原始的恐惧,令它不得不害怕万分,停滞不前。
狼群终于停止了包围。狼嘴里发出急不可耐的呜呜声。
面对这些恐怖的生物,怡衣手足无措了。她已经听到了狼群口水吞咽的饥饿声。
此时一只狼突然向她冲来,带着强劲的风。
“父亲,女儿今日要葬身于此了。只能是,来生再报答您的养育教导之恩了。”
怡衣绝望地闭上了眼,心如死灰,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或许自己还是有一丝生的渴望吧?但,却也已经是无力挣脱了。
生死已注定!
她静静地听着那匹头狼飞快的脚步声,如同硕大的雨点落在地面,向她冲袭而来。
但期间还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幽怨和喘息声。
“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从身旁呼啸而过,击碎了凛冽的寒风。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和撕咬。
我,还没有死?!
我还活着?!
怡衣蓦地睁开眼,只见一支冷箭正竖插在那只狼的利爪前,挡住了它进攻的方向。
那是一匹强壮的头狼。此刻正凶狠地盯着怡衣,露出锋利的獠牙,弓起身欲再次跳跃冲上来。
怡衣伏下身,紧紧地抱着骏风的脖子,瑟瑟发抖。
耳边隐隐听到了有铁骑踩在雪地上,纷至沓来的声响,震耳欲聋,身后似有千军万马。
随着铁蹄声越来越近,四周也越来越亮。
一片光明。
光明,是生的温暖,亦是生的希望。
是耶律桦!
他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左手拿弓,右手握着马缰,冷傲地睥睨着那匹头狼,周身散发着威严暴戾的气息。
夜风吹起了他的墨色披风,仿若一面黑色大旗迎风猎猎。
那盛气逼人的王者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压迫感。
他的身后,是五十余铁骑,个个凛然不语,手里擎着的火把照亮了夜空,显得愈加气势夺人。
狼群似乎对这威严的阵仗有所顾忌,纷纷开始后退。那匹头狼嘴里发出焦躁的呜呜声,死死地盯着耶律桦,利爪在雪地里抓刨着,似乎想伺机而动,却又迟疑不决。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
约半柱香后,那匹头狼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吼啸声低沉浑厚。然后它迅速回转身,奔跑消失在夜幕中。
周围那些绿幽幽的暗光也随之后退不见了。
狼群放弃了进攻,撤走了!
怡衣终于舒了口气。
可她还未缓过神来,下一秒钟便被耶律桦抓住手臂。他一用力,就把她粗暴地拽入了他的怀中。
他调转马头,朝着营帐飞驰而去。耳边只剩狂风呼啸而过。
等怡衣适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坐在耶律桦前面,正迎着彻骨的冷风。
刚刚被狼群围攻的恐惧,让她心有余悸。
这时,耶律桦突然松开扶在她腰际的手。怡衣差点跌下马背。劫后余生的渴望让她不得不主动抱紧了他的胸膛。
耶律桦拉过披风盖住她的身子。顷刻间她便完全被他霸道的气息所包围!
她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吗?可分明心头微颤,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恐惧的程度不亚于刚才遇到狼群。他现在已经看穿了她一切的假意逢迎,这些逢场作戏都只是为了逃跑。
又会如何惩罚自己呢?
想必会生不如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