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继贤的带领下,林耀参观了采石场。
采石场的工人是包月的,每个月1500港币,包吃包住,这个价位绝不符合当前的工资标准。
但是没人会有怨言,因为在这做工的人,都是从老家来的偷渡客。
他们没有港岛身份证,只能留在采石场打黑工。
采石场付给他们的工资,比市场价低了三分之一,可这些人依然任劳任怨,服从性极强,生怕做不好会被开除,找不到下份工作,这种生活,就是大部分偷渡客的真实写照。
拿最低的工资,干最累的活。
“娃娃,你老家哪里的?”
“溪广的!”
路上走了三个多小时,等到他们上山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食堂正在开饭,林耀抬眼看去,三十多号工人蹲在地上,吃的是最简单的青菜泡饭。
菜里没有一滴油,众人却吃的很香。
尤其是一个十四五岁,明显是半大孩子的男孩,青涩的外表,让他在一群大老爷们中很显眼。
“溪广,好地方啊,风景很美!”
林耀曾在破冰世界中,就职于溪广缉毒署,也算是半个溪广人吧。
“您听说过?”
少年显得很高兴,抱着碗,用袖子擦了擦嘴,乐道:“美是美,可惜闹灾了,吃不饱饭。”
“这小子一顿能吃三碗饭,比成年人都能吃,他爸是养不起他了,才让他跟着我们一起来的。”
工友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看样子他们都是溪广人,而且还是那种抱着轮胎,硬生生游过深圳湾的凄苦偷渡者。
说实话,这种偷渡者占比是最大的。
从五十年代开始,来港岛的六十万偷渡大军中,十之七八都是这种人,有钱买船票的反而是少数。
“吃的太差了,吃这种东西肚子里没油水,干活就没力气。”
“看上去,吃得好了会多花很多饭钱,实则不然,有力气干活,效率会比之前最少提高三成,产量上去了,老板才能赚更多钱,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林耀对着身边的采石场经理说道:“伙食问题能改善还是改善一下吧,大家都是人,不能将他们当牛羊对待。”
经理只知道林耀是负责开工事宜的,并不清楚他在倪家内部的职位。
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也不好辨别,只能回答道:“最近没开工,吃的是差了点。开工的时候是有油水的,时不时会弄一些猪下水过来,给大家解解馋。”
在这个条件相对艰苦的年代中,猪下水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比如那些住在贫民区的港岛人,他们虽然有港岛身份证,可依然生活在社会底层,猪下水对他们来说就是唯一的肉类来源。
当然,港岛这边的情况,比老家那边好太多了。
老家那边才是真穷,别说猪下水,能天天吃饱就算好过的了。
相比之下,港岛的穷人虽然也穷,可到底是没有挨饿的,不至于父母心疼粮食不让你多吃。
“我看这些都是苦工,开渣土车的司机没在这吗?”
转了一圈,林耀找上了经理。
经理苦笑着说道:“开渣土车的都是港岛人,他们有驾驶证,工资是很高的。不开工的时候他们会在家里休息,相对自由些,而且吃的也是小灶。”
人是有阶级的,司机怎么会跟苦工一样。
别说83年,就是13年的后世,司机的收入也要在普通工人之上。
在这个年代中,哪怕是港岛这边,会开车的也是少数。
司机在港岛的工资体系中,称不上一个村子的人心都不齐,他们还怎么跟我们斗下去?”
“拉一派,打一派,这是老祖宗交给我们的绝活,不用怎么行?”
罗继贤还是有些拿捏不好,疑问道:“要是他们还不答应呢?”
林耀回答道:“其实东象村的人闹事,主要是两个问题,一个是眼热我们的生意,一个是觉得开山对风水不好。”
“这两个问题,我们可以分开解决。”
“眼热我们的生意,我们家拉一部分人进来,让他们成了得利者。”
“剩下的风水问题,其实这个很好解决,找到那个批命的瞎子,让他再找一番说辞出来,糊弄一下这些村民就行了。”
“瞎子要是搞不定村民,港岛有那么多风水大师,请两个有名望的总行吧?”
“我们不怕花钱,花个百八十万出去,你让那些风水大师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东象村的这些人,怎么会懂八卦和易经。”
“之前瞎子不是说,我们开采的这两个山头,是象山龙脉的龙眼吗?”
“推翻他的话,改成这里是两个聚宝盆,只有把聚宝盆挖开他们才会富贵。”
“我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你看那些村民还有什么好说。”
罗继贤听得暗暗点头,对付愚民的最好办法就是愚弄他们。
只是出于习惯,他还是忍不住泼了盆冷水,迟疑道:“要是还不行呢?”
林耀掏出根烟点上,吐出口浑气:“那就算我倒霉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