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韦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语气甚是从容,既不殷勤,也不居高临下,叫人听了心里舒坦极了。
对面的两个狱卒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复又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有几分犹豫。
李程韦看在眼里,心跳愈快,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已是愈发厉害。
他当机立断,并不做半点迟疑,把热巾子随手扔到一旁,腾得出手自袖袋里摸出了一个荷包,解开口子摊放在面前的桌上。
四粒光滑圆润的南珠就这般露了出来。
寻常珍珠也是白色,只那色白得不纯,形状也不甚规则,不像这几粒,颗颗都足有龙眼大,与八月十五当空的月儿一般圆,漂亮得仿佛在发光。
两个狱卒俱都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被那珠光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程韦也不压低声音,只大大方方地道:“这是自合浦捕的大南珠,我在那一处置了产,一年到头雇着数百个疍民,日日下海采珠,二十余年来也只得了这四枚最好,我不舍得卖,便全数带在身边,夸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他从当中取了两粒出来,分别一左一右搭在了桌面上,抬头问道:“想不想要?”
好半晌,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李程韦等了一会,复又重新问了一句,道:“要不要?”
他十分耐心,不逼催也不着急。
几乎接着他的话音,一名狱卒叫出声来,道:“姓李的,你把幞头解了,露出耳朵再来说话!”
那狱卒手中本还抱着铜盆,此时把盆子一撂,一脚踏得上前。
一旁的狱卒蓦地伸出手去,拉了他一下。
他借驴下坡似的立时就停住了脚。
李程韦面上毫无惧色,单手把也要半盏茶功夫,跑得王勾上气不接下气,才到地方,却见大隔门开着,另有两个狱卒守在门口,脸色俱都有些发白。
“人呢?”王勾小声问道。
左边那狱卒朝着里头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卡脖子的手势,小声道:“实在来不及说,两边就要撞到一处了,你且赶紧进去,想想若是刑部的问起话来当要怎么答……佟老大这一回怕是要遭!”
王勾咽了口口水,几步跨得近了李程韦那一间监牢,正见一行七八人进了开着的牢门。
他还未来得及赶上前,却忽然听得里头一声惨叫。
“啊!我的耳朵!”
那声音又尖又细,虽说有些扭曲,却熟悉得很。
——是那正坐牢的李程韦李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