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号周六早上曲志和薛米一起爬山,和她说上午要开班会,估计是讨论“双评”工作评审小组的人选问题,他说自己今年不准备参加评审小组,薛米说昨天下午他们班就开了会,她也没参加评审小组。
八点钟96经管2班召开班会,主要议题就是大家推选出今年“双评”工作评审小组,最终人选是:伍世坤,史晨怡、孙建国、陈洁和杨坤五个人,伍世坤是组长。曲志主动要求不要推选自己,他的理由是让更多的同学体验一把,过过瘾。
班会前,曲志和刘霞彩坐在一起。
刘霞彩仔细问了曲志暑假去薛米家的情况,曲志简要说了下,总之就是一切顺利。
刘霞彩说:“弟,现在看看,你和薛米最终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了想,她又说道:“前两年看见毕业前那么多同学,流着眼泪分手的场面,还有一些男生喝醉了,站在女生宿舍门前,大声喊谁谁名字的时候,我都觉得大学里谈恋爱就是一场游戏,就是一段空虚岁月里寂寞的慰藉。”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哲学家,曲志的这个姐刘霞彩就是如此。关于大学里的恋爱,大学里的风花雪月,刘霞彩的话说的很犀利,直指大学恋爱的某种被有意无意被遮掩的但终究明了的真相。
但是说到曲志和薛米时,她说道:“现在看着你和薛米,我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偏颇。也要看人。”
曲志非常肯定的对刘霞彩说道:“姐,我和薛米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在一起。不会有其他结果。”
刘霞彩拍拍他的脑袋说:“姐相信你和薛米。”
然后又说了中秋登蓝山赏月的事情,刘霞彩很期待地说:“弟,这个主意又是你和薛米捣鼓出来的吧?”
曲志一听这个,就高兴的笑着说:“姐,本来想着就我们俩去的,可是她说不如来个‘众乐乐’,喊喊咱老姐一起,结果你也知道了,连老师都要去。现在有十七个人。”
刘霞彩说:“我们这边周芳一听这个消息,那是一定要去的。结果去了几个。”
说起周芳,刘霞彩说道:“周芳和我说过,在咱们班,她是挺感谢你的。她说你帮着她说了三次话,给她解了三次围。”
曲志想了想,认真地对刘霞彩说:“姐,你也知道,我也不是故意为某个人说好话,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让大家不要只盯着某个人某件事。”
刘霞彩说:“你想归你想,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曲志接下来实习的时间里,一边看资料,一边读书。他觉得薛米的建议很有意义,问题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但是要想让人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的话,那么就要有理论依据,有了理论依据就可以显得深刻。
例如他向提的第二问题,其实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就提出过,这个问题说白了就是如何和谐地处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人对自然的利用和索取需要适度,如果人长期不知节制,涸泽而渔,那么有一天大自然会向人类进行疯狂的报复。所以他就借了《自然辩证法》这本书过来读,偶尔和进行讨论。在和曲志讨论问题时,感觉曲志的思路越来越严谨和明晰,他也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曲志进行交流,这让曲志很受益。
乐趣永远都是最好的老师。曲志从那些枯燥的报告、数字、政策、各类比例关系中发现了乐趣,那么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不再无趣,而是变得有意义起来。他结合着自己学过的知识和读过的书,时不时和薛米进行讨论,又经常认真地向请教,就使得他的看问题宽度和纵深度都得到了很大地提高。现在他偶尔回头看看过去两年多身边发生的事情,看法和当时就很不一样,这是他的进步。
有次和曲志热烈讨论过某个问题后,就对吕方正再次感叹道:“吕处,现在那个曲志越来越不像个学生。”
正在低头给一份报告签字的吕方正奇怪地抬头说:“前几天,你不是还夸奖他的吗,怎么又不像学生了?”
笑了笑说道:“吕处,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刚开始和他讨论问题时,他的一些想法、观点还是比较单纯,甚至有些幼稚,但是现在呢,他提的问题有理有据,理论引用深刻,论据详实,让人难以回答。”
吕方正放下笔,靠着椅背笑着说:“是吗?”
9月25号周五上午九点,曲志和方英雄两个人正在发运行处办公室里读1996年蓝山市经济运行资料,忽然有电话打到办公室,杨姐接的电话,连说好好。挂了电话,她对曲志和方英雄说:“曲志,英雄,处长让你去第二会议室旁听一个会议。”
曲志和方英雄两个人一愣,就问道:“杨姐,什么会要我们俩参加,我们只是来……”
杨采凤笑着挥挥手说:“快去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两个人急忙赶到了第二会议室,进去一看坐满了人,他和方英雄被带到了会议室的一个靠后门的角落的两个座位坐下。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大约五分钟后,会议室前门打开,会议室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然后门外走进一群人来,当中一个四十岁出头,一米七八左右,身材魁梧,方脸,浓眉,一双眼睛很温和但是偶尔一道凌厉的光芒,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
会议室顿时爆发出上长时间的掌声,那人在掌声中走到会议室中间,双手抱拳然后下压,全场瞬间就安静下来,然后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人说道:“同志们辛苦了。今天书国来发计委就是了解了解情况,听听大家的想法,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为蓝山市改革发展建言献策。书国在此,感激不尽!”此人正是现任蓝山市市长赵书国。
接下来由发计委主任发言,主任发言后,是经济运行处处长吕方正和其他几人发言。听了大家发言后,赵书国发表讲话,他说道:“同志们,每次来到这里,我心里都很怀念。十年前,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作为蓝山市市长,我总希望咱们蓝山能够持续发展,永续发展。书国为此,小心翼翼,怕走错路。咱们这些人,都是出政策的人,一个政策可以兴很多产业、企业、投资者,也可以苦很多产业、企业、投资者,每想到这,书国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夜不能寐。”然后他继续讲到:“同志们……”
曲志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而且第一次亲眼看到蓝山市市长赵书国,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声音醇厚洪亮,说话有激情、热情和感情,一字一句非常有感染力,让人不由得去信他。
正在想着出神呢,会议结束了。然后一群人跟着赵书国出来,没想到赵书国没走前门,而是随意地从后门走,结果他就看到了曲志和方英雄,他感觉眼前这两个人面生的很,但是也就走了过去。
没想到往前才走了几步,赵书国又走了回来,径直来到曲志和方英雄面前,笑着看着他们俩问道:“这两位同志陌生的吗?咱们发计委进的新人了?”
发计委主任赶忙问吕方正什么情况,吕方正本来是想让曲志两个旁听一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赵书国撞上,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赵市长,这两位是今年蓝山大学商学院来咱们发计委经济运行处实习的同学。”
然后又解释到:“每年来实习的同学,可以旁听一些会议。今天……”
赵书国一听是蓝山大学的学生,又一听可以旁听会议,就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而是问曲志和方英雄道:“你们两个是蓝山大学的学生?”
曲志一看赵市长朝这边走的时候就觉得要坏事,看到他走了过去,心里就松了口气,结果看他又走了回来,心里非常紧张,可是听到赵书国问自己话时,心里倒是安静下来。他立即站的笔直笔直的大声的回答道:“报告赵市长,赵院长,我是蓝山大学商学院96经管2班的曲志。”
方英雄也说道:“我是方英雄。”
大家一听曲志说话,有的人脸上登时就绿了,赵市长怎么变成了赵院长?如果可能的话,真想一把掐死他,掐死之前也要问问,这家伙是不是在吃屎,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但是赵书国的反应却出了他们意料之外。赵书国听曲志喊他赵院长,心里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还是蓝山大学蓝山学院的院长的嘛,心里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小师弟有些欣赏,于是他笑着伸出手来说道:“哦,那这么一说,你们俩还是我的小师弟喽?”
曲志赶紧双手握住了赵书国的手,松开手后,像中南海的卫兵一样笔直地站立着,脸略有写红,激动而又大声地说道:“敬爱的赵市长、赵院长,请允许我向您汇报一下,我们同学议论到您时,都称呼您为赵大师兄,我们都非常敬重您!”
赵书国是在蓝山大学读的大学,撇开政治因素,曲志喊他一声大师兄,既是实情,又有对他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况且人嘛,哪怕是赵书国,天天被人市长长市长短的喊,今天忽然被人称之为赵院长,甚至还有雷人的亲切的赵大师兄,那心里的感觉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亲切和舒服!
曲志这真的是挠了他的痒,所以他对这个小师弟不觉有些喜爱。他看着曲志继续问道:“你是曲志?”
曲志大声回答道:“是的,我是曲志。赵院长,我读过您1996年4月28日在《蓝山日报》发表的《读蓝山学、市二史有感》,正是因为读了您的文章,我才对蓝山大学和蓝山市有了更深的理解。”
是的,两年多前的赵书国于《蓝山日报》是发表过了这么一篇文章,当时他也是有感而发。赵书国写这篇文章时,那可真是激情荡漾,不能自已。两年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而且还是来自母校的眼前的这位小师弟,赵书国心里很舒畅,那种舒畅感就是不能和别人说,想来真是可惜啊!
赵书国笑着,神情愈发温和的看着眼前这个站的笔直笔直的小师弟,一双眼睛如潭水般干净明亮,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看不到畏惧,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眼前这个小师弟对自己这个师兄毫不掺假的尊敬和爱戴。那脸上的神情和眼神真的是在向他这个大师兄汇报学习的意思,他不禁想自己到底多少年没有产生这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感觉。
他很有兴趣地说了一个字:“哦?!”
曲志看赵书国没有责怪的意思,就继续汇报道:“大家都说那篇文章文风古烈,用词精炼,感情充沛,读来让人感动,实为我蓝山大学校史精品。报告师兄,蓝山大学从1996年开始就将这篇文章作为新生了解蓝山大学的必读篇目。”
这几句话绝不是拍马溜须,而是实话,蓝山大学确实是这么做的,不仅赵书国本人听来动容,而且身边的人无不感到如此,甚至有人心里在想回去后一定要找来那篇文章好好读读,毕竟是市长的大作嘛!
赵书国毕竟是市长,那情绪掌控能力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快就回到开头的事情,他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在发计委实习,主要实习些什么?”这可以理解为市长的关心,随口问问,以表亲民,也可以理解为赵大师兄的关心,他要考较考较小师弟。
曲志立即回答道:“报告赵院长,我和英雄在经济运行处经济信息科实习,主要在看咱们蓝山市1996、1997及今年上半年的经济运行方面的资料、产业政策等等。吕处长和赵科长很关心我们俩。”这个口气是师弟向师兄汇报的意思,还有种希冀得到赞扬和认可的口气。吕方正听了,心里也高兴,这小子果然……
赵书国很有兴趣的继续问道:“可有所得?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曲志回答道:“赵院长,通过看资料,我们了解了蓝山市过去几年成绩取得非常不容易,尤其是九七金融危机后,能够这么快地走出来,真是非常厉害。”这句话说的也是实情,但是从两个实习的学生嘴里说出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肯定,尤其是对赵市长。
赵书国鼓励的看着曲志。哪知道曲志也不知哪根筋坏掉了,竟然脑子一热就说道:“报告大师兄,我在看资料时,也有一些疑问,平时经常和赵科长交流讨论。”
曲志这是向大师兄汇报,要求答疑解惑,师兄弟之间好多问题都是属于学习范畴,所以比较好弄,即使偶有不当,也是没问题。
赵书国又是哦了一声,等着曲志继续。曲志整理下思路就把那几个问题端了出来,他说:“我在看这几年的经济信息资料和市统计局的资料时发现:1997年蓝山市旅游产业上升百分之二十以上,而同期采矿业,尤其说开山取石产业上了百分之七十五,我当时在想如果按照这个趋势,是不是若干年后,来咱们蓝山参观的游客们看到的不再是青山绿水,而是满目疮痍可怜巴巴的山呢?第二个疑问……”
曲志一口气说了五个问题出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曲志本来感到胸中有万千问题呢,结果说了五个后,一紧张,其他的忘掉了,忘了就忘了吧,于是他就闭上了嘴。
赵书国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心想两个未出茅庐的学生,能看到什么呢,所以神情很轻松。可是一听曲志的五个问题,感觉还真是那回事,他听第一个问题时不觉有些凝重,听完曲志的五个问题后,心里就觉得很沉重。
他看了看吕方正,吕方正立即汇报道:“赵市长,曲志同学说的事情,我知道,前几天,和我汇报过,说和曲志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