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父慈子孝
“陛下！”
暗处的翼一冒了出来，抱起琛哥儿后退了好几步。
“陛下，您冷静一点，这是太子殿下啊！”
琛哥儿还有些懵懵的，可再小还是会害怕的，扯开嗓子哇哇哭了出来。
云翊平静着脸，不为所动。
翼一小心地检查琛哥儿的脖子，看见只是有一圈浅粉色，松了口气。
“殿下别怕别哭啊，陛下是在和您玩儿呢。”
他抱着琛哥儿，对云翊道：“陛下，您……”
“他不像她。”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翼一愣住了。
云翊有些自言自语的道：“他不像她，为什么？为什么不长得像她一点？这样她就能喜欢他了，就不会走了。”
翼一懂了，看着停下哭声低低啜泣的琛哥儿。
说到底，是陛下为情所困，甚至有些……疯魔了。
他忽的说。
“陛下，属下只知道，小殿下是您的儿子，他是个孩子，他现在不知道什么天下大事和弯弯绕绕，只知道父亲母亲。”
云翊抿唇。
翼一将琛哥儿小心地放到地上，叫他自己站着，而翼一则是跪地请罪。
方才他那一番话，若是陛下听进去了，就是直言规劝，若是陛下听不进去，就是他以下犯上。
云翊悠悠道：“退下罢。”
翼一琢磨着云翊的语气，放心地退下了。
云翊则是坐着，看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可怜孩子。
他想到了自己。
他被生母囚禁的日子里，也曾经渴望过亲情。
在他重伤发热的时候，他忍不住去找她，却见她温水细语地安慰百里煜，那眸中的温柔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可她看见自己，却是嫌恶地赶他走。
云翊失望过、委屈过、心痛过。
可现在，他把这样的待遇又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看着琛哥儿委屈害怕的脸，云翊心里发疼，走过去，直接在琛哥儿跟前坐下，抱住他，温声劝道。
“是爹爹不好，琛哥儿别生爹爹的气……”
琛哥儿当然不会生气，小胖手抱住爹爹，哭道：“不气，娘亲会不高兴——”
他牙牙学语的，口齿还不清晰，又是哭着，云翊却一下子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身子猛地一僵。
琛哥儿继续道：“娘亲呢？”
云翊看着他，扯出一个笑。
“你娘亲她，出远门了，等琛哥儿再大一些，她就回来了。”
他抱着儿子，眼眶发红。
不要怪你娘亲，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讨人喜欢，才连累琛哥儿没了娘亲。—
这一日，云翊刚下朝回来。
他许久都没再穿月白色的龙袍，而是玄色的。
一身清冷的气质变得更有威严，也更加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了。
常德跟在陛下身后，心中微叹。
他倒是更希望陛下是之前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威严而孤独。
除了在太子殿下面前，他能勉强笑一笑，神色和煦一些，可余下的，便是清冷和孤寂。
常德如履薄冰的跟在皇帝后头，眼睛是一下也不敢乱飘。
忽然间，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身形高大修长的陛下轰的倒了下去。
“陛下！”
常德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云翊怔怔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玄色衣服上沾到的雪花。
玄色的衣服上沾满了亮眼的白色，看起来醒目刺眼。
云翊有些恍惚。
他想起，在他第一次遇见叶锦汐的时候，就是这样脏兮兮的狼狈样子。
他抬起头，看向太阳。
有些刺眼，刺的他忍不住眯起眼。
冬日的太阳，也是温暖而灿烂的。
就像那时的她，宛如他的救世主，给他黑暗的生活带来了光彩。
犹记，那时候的他，在荒郊野岭中绝望，许久之后，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不知道是想要把他吃掉的野物，还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人类。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
左右这一世，没有什么牵挂的，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但他听到，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响起，犹如仙乐抨击他冰冻绝望的心。
“你还好吗？”
他的心中进行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但始终抵不过内心，抬起头，看向那张小脸。
那一刻，他觉得，他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五六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糯裙，扎着垂挂髻，一张小脸嫩白如雪，五官小巧可爱，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闪耀动人。
她就像天上的明月，给他如深渊一般绝望的一片死水带来希望。
而他，却是那么脏，那一刻，他的心中泛起了无措。
女孩看着他，眼中没有他最熟悉的鄙夷和嫌恶，眨了眨眼睛，“你饿吗？”
他孤寂的心一下就被照进了光亮。
这是第一次，自他记事后，第一次有人对他表示关心。
女孩浅浅地笑了一下，拿出了一个竹筒递给他，“先喝吧，没有毒的！”
其实他哪里是怕毒呢？
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是那么纯粹干净，他不想……弄脏她的东西。
女孩笑得很可爱，像暖洋洋的阳光，像头顶那盛放的木香花，白净如雪。
他终归是抵不过女孩的笑容，接过竹筒，小心翼翼地喝着水。
他想，那水大概是仙泉，甘甜清凉，让他一身的不适仿佛都消失了。
女孩接过他喝过的竹筒，却是不拘小节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那么干净的女孩啊，他多怕自己一身脏污会沾染到她，可她没有嫌弃他，没有厌恶他，给了他那绝望的心中唯一的温暖。
那个女孩，用她白净的小手捧着他满是污垢和鲜血的脸，告诉他：
“你不脏，那些个没有看到你的好的，才是大傻瓜，哥哥，你的眼睛很好看，从你的眼神我可以看到，以后你一定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自信坚强，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漏洞，你会强大的！”
那个女孩严肃着一张小脸，她自己大概不知道，那小巧可爱的娃娃脸，严肃的板起，甜甜糯糯的声音正经地说着话，是多么可爱。
在他那段不堪的记忆中，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是有未来的人。
云翊怀念的思绪飘远。
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叶浮萍，终于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他又想起，叶锦汐与她说着话，忽的有人唤她，她便转身离去了。
他现在都记得，当初的那一股酸涩感。
那时候的他，狼狈不堪，就连叶锦汐的接近，都叫他自惭形秽。
而百里靖洛与叶锦汐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般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
他趁着叶锦汐不注意，悄悄走了。
只是这一次，他带着希望和动力，遇见云傲天，与虎谋皮。
他小心地经营自己，学文习武，也不敢把自己弄成邋遢的样子，时刻保持风光霁月的模样。
现在，他有了身份地位，金银财富，可叶锦汐，依旧不要他。
云翊自嘲地笑笑，站起身，神色淡淡：“走罢。”
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云翊把琛哥儿带在身边，哄他吃饭哄他入睡，陪琛哥儿读书画画，像个普通父亲。
琛哥儿就睡在乾清宫的偏殿，房间里有一副叶锦汐的画像。
琛哥儿问起娘亲的时候，云翊就跟他说娘亲这会儿在哪，还有给他念娘亲寄来的书信。
就连常德，都悄悄抹了好几次眼泪。
父慈子孝，一切看起来都步入了正轨。
直到有一日，云翊执笔作画，忽的问常德：“娘娘这几日可来信了？”
常德心里一紧，悄悄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小太子的影子。
太子殿下不在，那陛下此时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