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千里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多少钱？”
“……”无咎沉默片刻，似是给千里先行缓冲一下,“八千。”
“八……八千……”千里痛心疾首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每个人就是——”
咎给他接上。
“一千三百多……”千里有点想哭,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现在房租哗地翻了一倍，他离吃土不远了。
“不用担心,”无咎说,“我先垫付着吧,拿到奖金了再扣回来。”
“……”
“你该不会想说，”无咎笑道，“我们未必能拿到奖金吧？”
千里语塞。
确实，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他们还打个屁啊？
可是……
无咎没有给千里机会再反驳，接着道,“把东西放下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被子什么的我简单准备了一些,以后有什么缺的再一点点添置吧。”
两人在附近的快餐店落座,千里看着自己的一大碗青椒肉丝饭,皱了皱眉，“我去，肉也太多了,哪吃得完啊。”
“这是正常人的份量啊。”无咎瞅了瞅他的碗。
“这一点也不正常好吧。”千里说着，十分自觉地把肉丝嗖嗖地往无咎碗里夹，“交给你了少年，多吃点长身体。”
“……”相比起普遍同龄的男生，无咎吃得也不多，他淡淡地扫一眼千里，“你比我还小吧？”
“我比较早熟。”
“呵。”
“你这呵几个意思啊？”千里不乐意了。
“你懂的。”无咎淡定吃饭。
“能不能给一次好好聊天不让我想揍你的？”
“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了么，”无咎抬眼看他，“不在游戏里不要这么嚣张。”
“……”
吃完饭，时间还很早，无咎问道，“要不要先到周边逛逛？这一带环境还不错。”
“逛啥呀，”千里想也不想道，“直接干正事去。”
“……你真是没有点生活情趣。”无咎评价道。
“我要个啥的生活情趣？”千里满不在乎，“几天没管他们，也不晓得他们的排位等级掉到哪去了。”
“四个月那么长，不用急。”无咎说。
“真羡慕你这种处变不惊啊。”千里感叹一句。
“……”无咎看了看他，没说话。
无咎做事着实靠谱，提前列好了购物清单，两人从超市出来时总共拎了三大袋东西，艰难地往家里走去，累得千里够呛，不过到家后，看着那些林林总总的日用品，又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购物的快感？
“我们住个次卧吧，主卧和厨房都有浴室，用哪个都行。”无咎说。
这样安排是考虑到他们队里只有虫虫一个妹子，主卧比较大，可以让另外三个汉子一起住，至于剩下的一间次卧，自然是留给虫虫了。
里点头，他是只要能活下去就不会有意见星人。“我去洗澡啦。”千里伸展一下筋骨，长途跋涉就是累啊，他现在已然有困意了，看来今天没法上游戏了，养精蓄锐，明天再战吧。
“还没装浴霸，你小心点别着凉。”无咎提醒他，又想到什么，“对了，你等一下。”说着，回房间捣鼓了一下，再出来时，递给千里一套衣服。
“这是啥？”
“睡衣。”
“啊？”
“你肯定没准备。”
千里不是没准备，他是从来不穿睡衣。十天出一次门，工作场所就在床边的人，穿啥睡衣？
千里还是接过了，入乡随俗入水随湾，无咎对他诸多照顾，都算半个衣食父母了，是得听一下话。
拿好该拿的东西，千里就奔进浴室了，冬末春初的萧寒时节，洗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不知过了多久，千里关掉喷头，在一片热气氤氲中找睡衣，他的习惯是先穿裤子再穿衣服，可是……裤子呢？！
**？！他记得清清楚楚，刚他明明拿着成套睡衣进来的呀！难道裤子在路上掉了？
这他妈就尴尬了。千里纠结了一会，还是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无咎——！”
没有回应。
“无咎——！”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裤子找不——我靠！”千里话说到一半就猛地吓了一跳，无咎竟然二话不说砰一下打开了浴室的门。
千里正不知所措，无咎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他，“裤子不就在你身上么？”
“啊？”千里低头看了看，善了个哉的，他啥时候把裤子给穿上了的？千里窘迫之极，洗澡时一直思考着战术问题，走神走得突破天际了都……
“不过你就不能在门外好好说话吗？”千里又道，“我光着身子怎么办！”
“你怕什么？”无咎说。
“……这是地域差异。”
“跟地域差异有什么关系？”
“南方没有澡堂！不习惯□□相对！”
“这里也是南方。”
“我不承认。”千里边套上上衣边理直气壮道。
浴室里有面全身镜，千里走向门口时顺道往镜子里瞄了几眼，当场就觉着不对劲了。
“等等——”千里一把揪住正要出去的无咎。
“怎么？”无咎回头。
“这是怎么回事？”千里严肃道。
“什么怎么回事？”无咎无辜道。
“你别装！这个！”千里指着自己的屁股嚷道。
无咎给他的这套睡衣是厚实的珊瑚绒，且是朴素的棕色，是以千里一开始全然没在意，直到穿上才发觉……屁股上有一团毛绒绒的尾巴。
不仅如此，兜帽上还有两只耳朵，活脱脱一只棕熊。
他被骗了，这居然是萌系睡衣……
无咎的恶趣味越来越超乎千里想象了。
“这个怎么了？”无咎还在无辜。
“你哪找来的睡衣！”
“商场买的。”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买这么一款的？！”
“没有，店员推荐的，”无咎郑重道，“我没注意看。”
“你放屁！为什么你这套这么正常！”
“天意。”
“滚！我不管，跟你换！”
“我拒绝。”
“不到你拒绝！”千里扑上去就要扒无咎的衣服。
“只是一套睡衣，何必如此执着。”无咎一副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语气道。
“你不执着倒是跟我换啊！”
“不换。”
“你别跑！”
房子里空间有限，一转眼千里就把无咎逼到了墙角，无咎冷静地摆出防御姿势，“不要乱来，后果很严重的。”
“你自找的！”千里狞笑。
大战一触即发，很忧伤的是……千里不是无咎对手，无咎一手制住他一只爪子，他就无计可施了。
“啊——”千里懊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无咎笑道，“我说了吧，你这战五渣要多锻炼身体。”
“你等着！”千里气哼哼道。
两人闹够了，粗略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可以上床睡觉了。他们的房间里，无咎已经安置好了两张床，“哎——”千里脱了羽绒外套，一钻进被窝就冻得一哆嗦，“这被子好冰。这么冷的天，那么多年你们是咋活下来的？”
“……我习惯了。”无咎说。
无咎关了灯，一片黑暗中，千里频繁地翻来覆去，也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认床，抑或就是水土不服，尽管身体累成了狗，精神却难以安歇，什么姿势都不舒服。
一阵子后，无咎忽地起身，走到千里床边，察觉到动静的千里翻过身来，“咋了？”
“把你被子拿开。”
“啊？”千里不明所以。
“我跟你换一张。”
“额……为啥？”千里边疑问着，边还是听话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无咎把自己的被子盖到千里身上，千里霎时感到一阵暖意将他包围，“我去，为什么你的被子这么暖！”
“我暖过了。”
“我也一直盖着啊！”千里不服。
“天赋点不同。”无咎淡定道，抱着千里的被子回床上了。同样是暖被子，不同的方法却有快慢之分……这种细节，他就不打算告诉千里了。
里顽强地表示了一下蔑视，温暖的幸福却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他不由回想起那一年，他独自一人在异乡度过的第一个冬天，衣服不够暖，被子不够厚，连热水器都时不时傲娇一下出个故障，没有空调，没有电暖器，也没有陪伴。手脚近乎全天候都是冰凉的。
那时，最深的感觉，就是冷。
和孤独。
每天都在想，冬天什么时候过去，等春天来了，一切就都会好了吧。
黎明前的黑暗，真的，好漫长啊。
那种侵肌刺肤的绝望，曾让他不止一次难以入睡，起身对着老旧的墙壁茫然不知所措的彷徨，他以为一定会刻骨铭心，现在回想起，却只剩几幅零碎的画面，几抹朦胧的剪影，浓缩成几句轻描淡写的回忆，不知是该欣慰，抑或惆怅。
春天，遥遥无期的春天，我还是，等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