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用完了晚饭后,梁思 玄就起身向梁老爷子告辞了,他是真的不能再拖,得赶紧回兰台去了,不然傅相和庞太尉估计都该亲自从兰台杀来镇东大将军府抓人了。
梁思 玄离去,梁老爷子点点头就完了,沈氏也有南兰溪畔还有得忙其他事的理由,所以就不送梁思 玄了,但梁媗和梁羡他们却是不能也这样,几个小的一起跟在梁思 玄身后,就一直把他送到了二门处,行礼目送他们的父亲登车离去,直到梁思 玄一行的马车都驶远了,远到梁媗和梁雍他们都已经看不到影子之后,他们才都转身离开。
鹤寿斋里,杨氏和小韩氏他们是从来不能进的,而刚刚梁老爷子也已经露出乏色了,所以现下梁媗和梁羡他们是不能再回鹤寿斋了。
往年这个时候,梁羡、梁婳和梁颐他们是直接就各自回韩氏与杨氏那边去陪自己生母守岁的,但如今韩氏已经自请去悲慈庵了,所以梁羡和梁婳、梁茂已不用再去春凝居。
在梁颐根本不管梁媗他们,径直就转身往燕南苑而去,梁姷也皮笑肉不笑的和梁媗告辞,回飞琼院去后。
梁羡和梁婳、梁茂三人是有一瞬间得怔愣的,但那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因为梁羡已经转头对梁茂笑道:“茂儿,你现在要去哪儿,如果不忙的话,跟大哥去碧漱院好好聚一聚?”
“多谢大哥的好意,但不用了。”
赶在梁婳的面色瞬间一变,就要上前和梁羡理论之前,梁茂就已经挡在了梁婳的身前,开口道:“父亲布置给我的功课还没完成呢,我一会儿就得回悬秋阁去了,多谢大哥的好意,但还是下次吧。”
“是吗,那就下次吧,谁让茂儿你如今这么受父亲的重视呢,不过就不知道你和雍儿,父亲要更重视谁一点了?呵……”
看着梁茂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后,梁羡就也径直转身离开,回前院去了,独留下无声的梁媗和梁婳四人留在了原地。
这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就连梁媗都不得不对梁羡的这一手感叹不已了啊。
虽说挑拨离间这一招,早已经是古人和今人们都用得司空见惯了的手段,一点惊喜的地方都没有。
可现下被梁羡这么用出来之后,却就是效果出群啊,梁茂就不用说了,梁雍翻过年也就满八岁了呀,梁羡临走之前丢下的那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雍儿又怎么可能会听不懂呢?
不然现下气氛也不会这样沉默的吓人,梁雍和梁茂也不会忽然就相对无言了呀。
梁媗微微垂眸,看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的小老虎,抿了抿嘴角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又都顿住了。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而梁媗又最是不擅长面对这样的情况,当下场面自然就冷凝了下来,变成了梁雍和梁茂默然无语的状况,而这也是梁媗和梁婳最不希望看到的场面。
最近梁思 玄对梁茂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尤其是在不久前,梁茂直接就被梁思 玄从小云曛接到了悬秋阁之后,他们父亲对梁茂的重视就已经是极其显而易见了。
毕竟就连镇东大将军府这一代的宗子梁雍,那可也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得待遇的,梁茂此时的不同,是梁府上下都看在了眼里的事情。
要说梁雍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而对梁思 玄的感情,虽然梁雍不像梁媗那样的复杂,但也不可能是一点没感情都没有的呀,在尤其是随着梁雍长大,父亲这个角色就更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了,这是不管沈氏再如何的优秀,那也都代替不了的地方。这一点沈氏知道,梁媗自然也就不会一无所知。
但知道是知道,可面对这个问题,沈氏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更不要说是梁媗了,因而此时此刻,在面对着这样的沉默时,梁媗是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啊。
“三爷,你在这儿啊,可真是让荣木好找,相爷刚刚可都是吩咐下来了的,让三爷你从鹤寿斋离开之后,就回悬秋阁去,今天的功课务必一定得完成,不然不许休息。”
而就在梁媗、甚至是梁婳都感到十分棘手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却忽然由远而近的就传来了一道惊喜不已的声音,打破了梁媗四人之间那吓人的沉默。
“哦,是荣木啊。”梁媗转身,是这边第一个开口的人,她几乎都已经有些感激的看向荣木说道。
“三小姐。”但荣木却没能发现梁媗眼底那满得都快溢出的感慨,他只是在走近,发现了这里可不只有他找了好半晌的梁茂后,便又急匆匆的向其他三人行了一礼,然后抓起梁茂就要离开。
“等一下。”但荣木却被人拦下了,梁婳看着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的梁茂,对荣木说道:“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对茂儿嘱咐,一会儿就好。”
梁婳被禁足的事情,荣木自然是清楚的,而现下看着梁婳那苍白憔悴的神 色,也不由得的踌躇了起来,难以决断。
“荣木,就一会儿,拜托了。”
此时梁茂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看向荣木的眼神 里也满是希冀,让得荣木更加的犹豫了起来。
毕竟之前梁思 玄可是吩咐过他,不能让梁茂和和梁婳靠太近。
如果有必要的话,那甚至是可以把梁茂直接带回悬秋阁,梁思 玄都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了,那荣木此时哪还能不犹豫啊。
“荣木,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我也不走太远,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和茂儿单独说几句话,这也不可以吗?”梁婳秀丽清雅的面庞,此时在灯光之下,愈发的苍白和楚楚可怜。
再加上一旁欲言又止的梁茂,荣木为难极了,最后他竟干脆也把求助的目光投给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梁媗。
让得梁媗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她说什么好像都是有些不对劲的吧?
但要是不说话,那好像也不行,这不是显得她袖手旁观?梁媗在心底狠狠地瞪了荣木一眼后,就斟酌着开口了,“反正大姐也说了不会走远,荣木你就通融一次吧。”
“既然大小姐和三小姐都这样说了,那小的自然不敢不从,大小姐请快一点。”而就在梁媗话都才刚落地,荣木就点头了,还冠冕堂皇的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 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 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 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
“当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三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