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河流的这一边,与联盟城区遥遥对望的城区里的我,每个月都会在双亲的带领下,跨越河流,到河的那一边去看望我的爷爷奶奶。
尽管知道爷爷奶奶和爸爸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每次面对着他们慈祥、和蔼的笑脸,我都感觉心里面暖融融的。
实际年龄比爸爸大不了几岁,和爷爷奶奶一样,有着一头在我看来宛如月光一般的、非常美丽的长发的姑奶奶,有着一双,色彩在我看来非常不可思议的紫色眼睛。
像喜欢爷爷、奶奶一样喜欢姑奶奶的我,面对着海因兹一家人,唯独就是和我的姑姑安妮不亲近。
打从我记事那天起,姑姑安妮对我的态度就一直很不好。每一次和爸爸妈妈去海因兹家,在爸爸注意不到的时候,姑姑总是会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对我流露出厌恶与痛恨的情绪来。
作为对他人的情绪都很敏感的小孩子,感觉姑姑给人的感觉很是毛骨悚然的我,曾经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为什么姑姑对我总是那样的态度呢?我并没有做过什么讨厌的事情惹她生气吧!”
面对着我的提问,与爸爸对视一眼的妈妈微微一笑,这么解释到:“因为天予比起爸爸来,长得要更像妈妈,而你的姑姑很不喜欢妈妈,所以,看着你这张和妈妈相像的小脸,你姑姑自然就不喜欢你了。”
“我不明白。”倍觉困恼地托着下巴,仔细思考半天的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在我眼里,妈妈从来都是一个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的人,那么,既然妈妈你从来不曾主动招惹过姑姑,她又为什么会对你有着那么深的成见呢?”
“这里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爸爸啦!”面带笑容的妈妈说话间将我抱起来,这么问我:“天予你不是说过,爸爸在你眼中是最出色的男子汉,你长大以后希望能像爸爸一样吗?”
“你想啊,妈妈和你既然都能够发现爸爸的好,那么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爸爸的姑姑,自然没道理注意不到爸爸是位出色的异性对吧?”
“你的姑姑在还在看童话书的年纪,就把自己的白马王子设定成了你爸爸,说是长大之后要和他在一起。结果,你爸爸最后却和妈妈我结婚了,那么可想而知,你姑姑自然就不喜欢妈妈我了啊!”
“什么嘛!”终于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因,对于姑姑的迁怒,我攥紧了小拳头只感觉非常气愤:“哼,爸爸喜欢妈妈不喜欢姑姑,定然是因为在爸爸看来,姑姑比不上妈妈你。”
“自己比不过别人,得不到他人的喜爱,这种事情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要么,姑姑就干脆地放弃爸爸,来一个‘你不喜欢我?哼!那么我也不要喜欢你了’;要么,姑姑就努力改变自己,把爸爸不喜欢的地方全部都改掉,争取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爸爸喜欢的人,这样做才对。”
“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却要因为羡慕、嫉妒而敌视妈妈,甚至还把完全无辜的我也给连带进去,姑姑的心态这么不成熟,真是笑死人了。”
“嗯,我们天予这么懂事,小小年纪就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通透,妈妈真高兴!”笑弯了眼睛的妈妈一边这样表扬着我,一边在我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而转过头来,同样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口的我,则就这么把“姑姑为什么不喜欢我”的这件事情彻底放下,再也不稀罕那么小气幼稚的姑姑,以后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了。
在我还特别小,以至于根本就记不清楚事情的时候,每一次回爷爷奶奶家,妈妈总是形影不离地陪伴在我身旁。因此不管姑姑有没有想过,要对我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她都始终没能得到任何一个,能够让她下手的机会。
而等到我能够从他人对待我的态度中,敏锐地感觉出他们对我到底是抱着善意还是恶意的时候,从妈妈口中得知了姑姑不喜欢我的原因的我,事后再到爷爷奶奶家去,就算离开了爸爸妈妈的视线范围,也会刻意地提防着姑姑。
某一天,当我们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样到海因兹家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室外,在外面阳光普照的花园里和姑奶奶的狗狗一起玩耍的我,忽然间被姑姑叫住了。
从来就不曾对我有好脸色的姑姑,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居然面带微笑地,从口袋里掏出糖来说要请我吃。
心中充满了怀疑和戒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的我,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几颗糖果,并且向姑姑道了谢。
根本不敢吃这种不喜欢我的人主动送上的食物,把糖果往衣兜里一揣的我,正想要转身走开,再去和我身后的狗狗一起玩耍,姑姑却在这时伸出手来掰住我的肩膀,不但不准我转身离开,还非要我把刚才接过来的糖果当着她的面吃下去。
“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救天予啊!姑姑她好凶好可怕,硬要我把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吃下去。”身为一个男孩子,不愿意轻易流眼泪的我,自认为很丢脸地尖着嗓子大喊起来,并很快就把屋子里的五个人,全都吸引到了院子里。
一看见我正在遭受姑姑逼迫的情形,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的妈妈,便立刻像是一阵风一般卷过来,一把抱起我,带着我拉开了与姑姑之间的距离。
“安妮,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和你妈妈昨天不是就已经叮嘱过你,说让你好好地和天予改善一下关系,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吗?”
阴沉了脸色的爷爷,很明显对姑姑这种好像在欺负我的行为,感到生气了。而爷爷旁边,蹙起眉来看了我一会,随后转向姑姑的奶奶,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昨晚上不是就和你说过了吗,小孩子,要哄!你板着这样一张脸,连个温和的笑脸都挤不出来,别说是让天予和你改善关系喜欢上你了,你没把他给吓着,就算是不错了。”
“爸!妈!你们怎么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认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呢?你们到底要偏心偏到什么程度?”脸上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跺着脚的姑姑,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
“你们和姑姑都说,让我和那个小鬼头改善关系,好,我听!所以,今天趁着他一个人在花园里玩,没有粘着哥哥和平安,我这不就带着糖果出来,想要和他不受外人打扰地好好聊一聊了吗?”
“可是结果呢?他前一秒钟还和狗狗玩得很开心,回过头来一看见是我,就立刻垮下了一张脸,好像看见了瘟神一样根本不愿意靠近我,你们说,面对着这样的小鬼,我哪里能喜欢得起来?”
把姑姑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我一时间只感到非常的懊悔。
当然,懊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不应该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姑姑,而是因为,我自认为自己已经把表情控制得很好了,却想不到,事实上根本就不行。
“哎,我本来还以为,姑姑她肯定看不出来我心里面对她是个什么想法,结果,看来我还是太嫩了,做不到大人们那样高深莫测的喜怒不形于色。”
乖乖地窝在妈妈的怀里,没想到自己这样的感叹会逗笑了妈妈的我,紧接着便得来了妈妈的一个吻,以及一句带着喜悦的赞扬:“哎哟,想不到我儿子这么聪明!这么小就已经知道了喜怒不形于色了。”
没有注意到我和妈妈的互动,转向了姑奶奶的姑姑,一脸不忿:“姑姑,这件事情你来评评理!那小鬼,不但一看见我就像看见了瘟神似的,面对着我递给他的糖果,他也是一副‘这个东西有毒,死也不能吃’的样子。”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一片心意让他踩在脚底下,你说说,换成你,你能不生气吗?瞧他那个样子,等会儿出了大门,准要把我给他的那几颗糖果全都扔进垃圾桶。他对我这么个态度,我气不过,所以抓着他,让他当着我的面,把那几颗糖果吃下去,这又有什么不对?”
“哎,安妮啊安妮,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十几岁、不懂世事的天真少女了,可是怎么到了这个年纪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扶了扶额头的姑奶奶,满脸的疲倦与不耐:“你在生气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想一想,天予面对着你为什么就是那么个态度呢?”
因为姑奶奶的一句话,爷爷奶奶的视线全都落到了我身上。而面对着姑姑的提问,我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姑姑你喜欢爸爸,但是爸爸却和妈妈结婚了,所以你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和妈妈长得很像的我。”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从来都不喜欢我的姑姑忽然间拿了糖果给我,面对着这种意义不明的食物,我怎么有胆子把它吃下去?”
“要不是雅宴叔叔曾经和我讲过疑罪从无的道理,没有断定这几颗糖果有问题的我不能把它们直接扔掉,我才不会碍于你是我姑姑的这层关系,为了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勉为其难地强迫自己把这几颗糖果接过来呢!”
“听见了吗,安妮,我家天予可是算得上对你仁至义尽了。根本不想要你的糖果,却还是为了你的面子考虑,而把它们接过来好好地揣着,甚至于,他还为了这几颗糖果向你道谢。我儿子都这么委曲求全、善解人意了,你还要为难他,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因为妈妈的一段话而气了个神情扭曲,火山爆发一般的姑姑,说什么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多嘴,你们家的小鬼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并因此对我生出戒备心?”
“你自己先在背后挑拨离见,让这个小鬼对我有了成见,现在又把我和他搞不好关系的原因全都推到我身上,平安,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见长啊!”
“安妮!”爷爷奶奶身旁,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因为姑姑对妈妈的指责,而打破了沉默的爸爸,冷下了一张脸。“你说平安倒打一耙,可是倒打一耙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你一直称呼我为哥哥,却从来不肯称呼平安为嫂子,而是一直直呼她的名字。对我们家天予,你也同样从来不叫他的名字,而是一直‘小鬼、小鬼’的没个完。这两件事,你总不能否认吧?”
“小孩子的心灵一直是很纤细、敏感的,所以就算我和平安什么都不说,过去这几年来,你每一次看着天予时流露出来的那些不好的情绪,也早就已经被他感知到了。”
“我们家天予不喜欢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挑拨离间,这里面的原因简单的不得了,那就是——从他出生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对他抱有敌意。而有关于我们三个人的事,也是他问起为什么你不喜欢他,我和平安才据实以告的。”
“我就奇了怪了,我和平安实话实说,并没有对事实进行任何的篡改与丑化,那怎么事情你做得,我们却说不得了呢?”
“一个对我们家天予心怀恶意的人顶着他姑姑的头衔,时常出现在他身边,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们做父母的总该告诉他,什么人他需要提防和戒备吧!”
“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天予不喜欢你,是你用自己过去的一言一行自己换来的。现在认识到这个事实,却把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在孩子和他妈妈身上,这种颠倒黑白、不辩是非的事情,你到底还要做上多久才满意?”
“做错了事情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认为什么都是别人对不起你,有你这样的长辈时常出现在天予的视线里,我还担心我儿子日后近墨者黑,因为你的不好影响而走上了歪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