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拿到画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拿到舆图的。
前世,他们找的就是钱师傅。
所以前世那幅画上才会有了钱师傅的落款“春水堂”,今生郁棠才能识破李家的伎俩。
如今因为有她插手,钱师傅远匿京都,李家未必能找得到他。
就算能找得到他,也需要时间和精力。
那今生李家会找谁来拆这幅画呢?
或者说,会拿到在手中私底下研究多久?
郁棠尽量设身处地地从李家的角度去考虑,想推测出李家下一步会怎么做。但不管李家怎么做,她现在更急于知道的却是李家后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如果有,又是谁?
要知道,海上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般的人也就是出钱参个股,这是赚钱最少的。真正赚钱拿大头的是船队。但组一个船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要有船,有熟练的船工,有经验的船长,还得要有自己的码头、自己的仓库、在市舶司备案……别的都好说,有钱就能解决。但其中两样最难,一是在市舶司备案,这得有官府的路子;二是要有有经验的船长。前者,非世代官宦不可;后者,非世家底蕴不可。
世代官宦,可以保证不管市舶司由谁掌权,船队都可以拿到备案,通行无阻。世家底蕴,才可能培养或是拥有一个有经验的船长。
李家既不是世代官宦,又没有世家底蕴,拿到航海舆图,他们只能找人合作。能和他们家合作,又必须得是能符合以上两点的世家大族。
前世,李家和林家联手,是在福建做生意的。
他们找的合作方,十之八、九是福建那边的世家大族。
郁棠此时只恨自己出身平凡,眼界不够宽广,没办法推测出李家前世是和谁家在合作。
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能去问佟大掌柜:“福建那边,可有这样的人家?”
佟大掌柜尽管见多识广,可若是放眼整个朝野和所有世家,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和见识。
他笑道:“这种事整个临安,甚至是整个杭州,只怕能回答您的都没几个。最好是去问下裴家的两位老爷!”
“裴家二老爷和三老爷吗?”郁棠心里隐隐早有答案,只是有些不死心,抱着侥幸的态度还是最先来找了佟大掌柜。
佟大掌柜笑道:“除了两位老爷,难道郁小姐还有其他的人选不成?顾沈等人家肯定也知道,只是郁小姐和他们非亲非故的,这种事也不是逮着个人就能知道的,当然两位裴老爷是首选了。”
郁棠苦笑。
裴家二老爷她只在裴家老太爷送葬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再站在她眼前她估计也不认识。至于裴家三老爷,她倒是很想去找他,可他未必愿意见她啊!
郁棠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佟大掌柜给她出主意:“要不,让您父亲去问问县学的沈教谕?说不定他知道。”
郁棠眼前一亮,可又怕自己四处打听,消息没问到,却把自己的意图弄得人尽皆知了。
“我再想想。”她道,辞别了佟大掌柜,正要回家,佟小掌柜和她擦身而过,冲着佟大掌柜道:“三老爷回来了,刚到码头,您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要去的,要去的。”佟大掌柜忙道。
这可真是凑巧了。
郁棠略一思 忖,也跟着佟大掌柜往码头去:“我也去跟裴三老爷打个招呼。前几天杨御医刚走。”
可能是得了裴家的交待,杨御医看诊比平时用心不说,又给陈氏换了个方子,陈氏吃了之后说感觉明显好多了。
就凭这点,郁棠觉得自己也应该积极主动地去给裴宴道个谢才是。
佟大掌柜笑眯眯地带着郁棠去了码头。
码头依旧很热闹,大家看到裴三老爷就远远地给他行礼,他却面无表情,非常地倨傲。
郁棠撇了撇嘴,和佟大掌柜一起走了过去。
裴宴一抬头就看见了郁棠。
她乌黑的青丝高高地绾在头!”裴宴道。
郁棠喜出望外。
她没有想到裴宴这样爽快。
说不定她从前用错了方法。
郁棠想着,话却一点也没有耽搁,道:“我能和您单独说两句吗?”
裴宴看着人来人往的码头,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只是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了一棵老榕树下,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一副她的事不足以让他再找个地方的模样。
可真是傲啊!
郁棠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有求于他不说,而且除了他,还没有更好的人选可求。
“是这样的。”郁棠没敢抱怨,她怕自己一抱怨,就连这个机会也没了,忙跟上前去,声音不高不低,距离不远不近地道,“吴老爷想约我阿爹做海上生意,我上次去您家,看到您家花厅的彩绘琉璃扇门可真漂亮……”
她观察着裴宴的表情。
裴宴随意听着,一点炫耀的意思 都没有。
可见觉得那些彩绘琉璃扇门好看的是裴家老太爷了。
郁棠就不多说了,越过这个话题,继续道:“我就想,您可能对那些卖舶来货的商贾很熟悉,就想向您打听个事。福建那边,有哪些官宦人家自己有船队的,想看看谁家的船队最厉害,看看我们家要不要跟着吴老爷做这生意。”
她满口胡话,裴宴却没有怀疑。
郁文不靠谱,是他在知道郁文上当之后还需要女儿去帮他讨要卖画的银子时就有的印象;参股海上生意,临安城不多见,可在杭州,有好多姑娘家为了给自己赚点胭脂水粉钱都喜欢找个船队来参股,郁家这位大小姐又是个不安分的,知道这件事,打这样的主意,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说这件事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她打着吴老爷或是郁文的旗号,他反正决定给她赔个不是了,只要好处是落到了她的手里就行了,这些小事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为什么不参股宁波那边的船队?宁波那边船队多做的是瓷器和丝绸,福建和广州那边却多走的是瓷器和香料,丝绸和瓷器比香料好做。”裴宴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把郁棠想要知道的告诉了她,“福建那边,最大的船队是福安彭家的。他们家在市舶司那边常年占着个位份,走船的也都是二、三十的老手了,迄今为止,还是五年前出过一次事,不过,那次出事是同一时间出海的所有船队都出了事,不只是彭家一家。你们要是想参股福建那边的船队,彭家是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