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南雅?”小溪对岸,有一个年轻的美男问我。他身边站着一个美貌少女。
我正蹲在小溪边,手伸在清澈透明的溪水里,逗着来回盘游的小鱼。听到问话,我抬起眼睛看他们。
我这是在冥府的极乐净土里。这里有光,有风,有自然,却到底是冥府的一部分,藏在冥府的最深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我不喜欢那个年轻美男的目光,像商人打量一个物品,正在估算价值几何。而美貌少女的目光则更明显地带着一些敌意。
我不理他们,将正在碰我的指尖的小鱼轻轻赶开,站起来,准备离开。
在冥府,墨玺是冥君,有他的庇护,我可以不理睬任何我不喜欢的人。
“墨玺的未婚妻居然这么小。”年轻美男的笑谑里带着隐隐的嘲笑。
冥府里的时间漫长而永无尽头,我感觉我活了很多很多年,才勉强长成现在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
墨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青年模样,只是有超出年龄的沉稳。不过我隐隐觉得,我和墨玺是不一样的。墨玺与这冥府同岁月,从开天辟地起就是现在的样子,不会变年轻,但也不会变老。
或者说,冥府里其他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会永远固定在现在的样子里。
只有我一个人会变化。虽然极其缓慢,但也像春笋一样,一点一点地在长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知道,不必向陌生人寻求答案。人心叵测。
我不想搭理年轻美男的话茬,以免他有机会借题发挥下去。于是转身就走。
“我听过一些你的故事,”年轻美男在我背后,仿佛有些挫败地抬高了一节声调,“你是不是想不起来了?”
我的脚下略略一滞。我想不起来什么?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墨玺的未婚妻,住在这冥府里。
我该想起什么?
“漓玄。”在我的迷惑和对方的跃跃欲试里,墨玺声音响起,里面恩威难测,喜怒莫辨。
我逡巡在地面的目光看见有一个影子在我面前停住。我抬起头。
墨玺正站在我面前。
无论怎样,看见他我心里就喜欢起来。
我嘻地一笑,跳到他身上去,缠着他道:“你不是在忙么?”
他低头看我,任由我在他身上扭糖人一般,无可奈何地一笑,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忙完了。”
他又抬头,望着小溪对岸的那个年轻美男,语气平淡,浓浓的警告意味却若隐若现:“漓玄,我记得我同意的只是你来这里游玩而已。”
原来年轻美男叫漓玄。
漓玄立即谦道:“抱歉。”
我听出他声音里面的傲气。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姿势和神色似是因冒犯了冥君而不安,眼神却是狂傲而不服气的。
我在心里啧一声。
连我都看得出来他的口是心非,何况墨玺。
我懒得再探究这个人,回过头来,继续赖在墨玺身上。
墨玺顺理成章地环手稳住我。
“冥君!”美貌少女终于耐不住,要强调自己的存在,上前请安。声音里又是嗔又是妒。
我在心里暗暗地吐了吐舌头。
其实在人前我从来不对墨玺撒娇的,怕难为情。不过这美貌少女的敌意太重,看着我的时候跟打量地上的草芥一样,实在让人有点生气。
于是我决定气回去。很好,很成功。
墨玺看向美貌少女,点点头:“伊伊。”又客气问道:“你姐姐可好?”
原来美貌少女叫伊伊。
她听到墨玺的问候,红了红眼圈,垂头道:“姐姐她……很好。”说得婉转柔媚,柔肠百结,又低声道:“感谢冥君同意我来极乐净土。”
墨玺温和道:“不必多礼。”
伊伊霍然抬起头,紧紧追着墨玺的目光:“是我在天上待得无聊,才想来极乐净土玩。姐姐先是怕打扰您,耐不住我求她,姐姐才说……就拜托您了。”
我在心里啧了一声。狠狠地给墨玺记了一笔。
又是爱慕他的少女,又是好像于他有什么特殊地位的神女姐姐。
我抬头盯紧墨玺的脸。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幅度刚毅完美的下颌与侧面。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惆怅或动容的表情。
好吧,先把记下的这一笔擦掉半边。
墨玺点点头,给我介绍:“这位是伊伊。”
这下算正式场合了。
我从墨玺身上跳下来,敛衽肃身,与她彼此见礼。
墨玺又牵着我转向那位年轻美男:“漓玄。”
我对他行礼,漓玄回了一个仪式上无可挑剔,骨子里却极为傲慢的礼:“南雅姑娘随时可去九重天游乐。”
“啊,谢谢。”虽然他说得自己像是九重天的主人,但我其实不怎么感兴趣,道了个谢,便转向了墨玺。
墨玺对着我微微一笑,向我解释:“漓玄是天君之子。”
“哦,好厉害。”我敷衍地点点头。九重天?遥远的地方。与我有什么关系。
墨玺无奈又好笑地在我额上轻弹一下,随后牵起我的手,对着小溪对岸的二人唯一颔首:&;有人陪你们游玩,请自便。告辞。&;
额……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人各自精彩的表情,乖乖跟着墨玺离开了。
待到走远了,我才拉拉他的手,问:&;你是主人哎,不用陪他们吗?&;随后又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对呀,不需要,他们是你晚辈唉!&;
墨玺横眉,冷看我一眼:&;你叹什么气?&;
有晚辈就有长辈。我觉得他一定是在介意&;长辈&;这个问题。
我心里偷笑,面上故意作得很严肃:&;因为这样一想,就会感觉你比我老很多,所以叹气。&;
好不容易有个能在口头上占墨玺便宜的机会,我一说完,便尽量显得天真,睁起大大的眼睛,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恼羞成怒。
却久久等不到墨玺的反应,他面无表情,只眯起眼睛看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会惹火烧身。干笑两声,胡乱地指了一个方向,说:&;我去那边看花,晚膳来找你。再见。&;便要溜之大吉。
墨玺毫不费力地用手指勾住我的后衣领,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为了早点把你的辈分提升到和我一样,我应该娶你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