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来回回,只说那两个字。她要什么,却说不清楚。
也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如同我一样。
我站在窗前,怅然若失。
久久之后,我放下窗帘,环顾房间。
搬过来也不过一周,中间事故连连,以致到现在近一半行李仍未启封。
行李本就不多,摆在外面的物事便更少。
我木了一阵,挪动脚步,开始慢慢收拣。
房间一点一点变得空白。
就像上个周末,我一点一点地将空间填满。
只是逆了时光而已。
明天该去找工作了。
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他们还肯不肯收留我。
在倦极睡着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通天河水,白浪拍岸。
“这条河从来没有逆着渡的规矩。”摆渡人说。他撑着长长的竹蒿。
我白衣覆面,站在岸边。听闻到拒绝,惨笑一声,一头扎进河水里。
“啊!”我惊声尖叫,从梦中刷地坐起,全身冷汗涔涔。
河水冰冷入骨,没顶的感受如此真实,现在的我仍感到呼吸困难。
零零落落,每天做梦一点点。梦境越来越真实。
我呆呆地坐了半天,直到安抚好打颤的腿,掀开身上的被子,打算下床。
掀到一半,我才恍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被子下,身上衣服竟是整整齐齐。
我模糊记得昨晚身心俱疲,收拣到最后,只是缩在地板上昏昏欲睡。
没想到后来还自己爬上了床。
我自嘲地笑一笑,爬起来,开始洗漱。
看看镜子里浮肿的眼睛,又拿了两个茶包,泡好放进冰箱,然后取出压在眼睛上。
我闭眼,仰头,就这样长久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感觉有朝阳的暖意投在我身上。
取下已经干涸的茶包,我眺望窗外。红日初升,天地灿烂,沈氏大楼沐浴在晨晖之中,气势恢宏。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它了吧。
我手里捏着辞职信,走进人事部门。
人事专员上周刚将我招进来,眼看我数日后又来辞职,极度诧异。
我很羞愧。
“给您添麻烦了。”我低声道歉,将辞职信双手递给她。
“我不能接。”她目光扫过信封上我的名字,表示拒绝。
我一怔。
不远处有人站着翻阅资料,此刻放下手中文件,向着这边走过来。
人事专员马上站起来,脸上挂起微笑。
我转头去看。
似曾相识,是沈南城的助理。
他对着人事专员笑道:“我来处理吧。”
人事专员连连说好。又看我一眼,眼中带着一点诧异,一点歆羡。
沈南城的助理在沈氏也算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是诧异我惊动了这一级别的高级职员吧?
我如芒在背,低头跟在沈南城助理身后,逃也似地离开人事部。
来到走廊角落,我们站定。助理很有礼貌地道:“南小姐,沈先生说,你不必请辞。”
他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答案。
但我不知道这个助理了解多少内情,我也不可能对着他述说自己辞职的缘由。我想了想,困难地道:“我有一些自己的原因……”
助理站直了,正了脸色,像是背书:“沈先生说,请你不要为事情困扰,照常工作。”
到底是沈氏的高级职员,定力足够,即使对内情一无所知故而在机械背书时眼中难掩诧异,面上仍是一点神色不显:“沈先生还说,你不会受到打扰。”
扑!
如果我口中有水,必定会喷出来。
就算这样,我也被一口气呛得仓皇,连连摆手:“不用说了,不用说了!”竭力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生怕接着会有令人尴尬的事情被说出来。
助理无视我的阻拦,微微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一口气背下去:“沈先生最后说,时间还长,你要做的事情也不容易。如果轻易被身外物动摇,遇事逃避,就没有办法坚持到成功的一天。”
我愣住。
我不记得是否曾有人对我这样耐心,说这样的话。
而今天听到了,却是在这么多难以回头的事发生后。
我鼻梁一酸,眼眶发热,匆匆低下头,不想让助理看到我泪水涌上的样子。
而助理复述完毕,也不再说话。
于是四下里有了长久的、难堪的沉默。
等到泪意终于都退下,我吸吸鼻子,想组织一点语言对助理表达感谢,却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南小姐,其实你真的很让人羡慕。”
我心里微震,困惑抬头。
却见助理站在那里,面有感触:“我们在沈先生身边做事,从来不敢犯一点错误。因为我们知道,一旦犯错,没有第二次机会……南小姐,我跟了沈先生两年,从没见过沈先生开解别人。你是第一个。”
我深深吸气,手指绞紧,说不清楚什么心情。
助理浮起一个礼节性的虚虚的笑,对我说:“南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您去工作了吧。”
想必他这就要回去向沈南城覆命。我犹豫一阵,到底战胜了心中那一点怯懦,鼓起勇气,望着助理的眼睛,说:“请您帮我谢谢沈先生。”
助理脸上的那个笑这才有了一些真实感,点点头:“我会的。”
他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看窗下地板上的光影,久久地,吁一口气。
是,沈南城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放不下的人。
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虽然还有点难过。
而中午在餐厅取餐时,竟又看见早上那位人事专员。
她站在几步之遥处打量我,眼神里都是探究。毕竟面熟,我隔着人群向她笑一笑。
于是她对我作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过来招呼:“南雅,我叫苏珊。”又靠近,作亲密的姿态:“我发现和你挺聊得来的。改天一起吃个饭啊。”
可是,我们并没有聊过天……大抵是早上的事让她误解了。
莫名当了狐假虎威故事里的那只狐狸,我有点尴尬,又不好解释,只得对着她含糊地点头笑。
她也笑一笑,和同伴走掉了。
我找到位置坐下,同部门的姑娘凑过来:“小南,你认识苏珊?”
我掩饰:“不算认识,因为入职的事麻烦过她。”
同事瞥一眼远处苏珊摇曳生姿的背影,口中诧异:“你刚来,大概不知道,她家是沈氏的老臣了,好像和沈家还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她超骄傲的,专门走上层路线……居然跑来跟我们这种小员工说话。”
我含含糊糊,酝酿转换话题,同事却再凑近一点,和我紧紧咬耳朵:“她家里可想让她攀上沈家了……底下都有人在传啊,她的目标是沈先生。”
我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