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苏岚忽而一笑,一双凤眼波光潋滟,眼角上扬的勾起,将这张面孔衬得明若春花。
王氏亦是被她这一霎时的艳色晃了眼睛,她从来都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生的极好。此时倒也十分清楚,这人为何被人称为云上君子。
只因她容色绚丽,冠绝当世如同行走云端的神 祇。
苏岚又是低声一笑,微垂了眼帘,遮住眼中思 绪,声音清朗犹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岚,想为贵妃求一份庇护。娘娘母仪天下,这羽翼之下,想来,臣的妹妹亦能栖身。”
端坐凤座上的王皇后前刻仍在被她容色所摄的恍惚中,可下一瞬,却因她这直白的话语而刹那清醒。一双描画精致的杏眼,直直就瞧着苏岚而来。头上饰物简单,一头乌盘在头上,可端坐凤座之上,倒是端出了十足的威势。
苏岚瞧着王皇后的眼神 ,心中倒是觉着有趣。王家兄妹三个,这个长女倒不像是另两个的手足。大气聪敏不谈,单是眼前这份风仪,便不是自家的苏容能及,到底是伴着纳兰瑞一路夺嫡走来的人,内宅脂粉堆里的英雄自有一番风采。
“隐之这话,本宫听得倒是恍惚。”王皇后露出个笑容,温和却又暗藏凌厉锋芒,闲话家长的姿态之下,更多的是对苏岚的试探,“贵妃出身不逊于本宫,又得陛下宠信,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这大楚的幸事。潜邸时,本宫便是她主母,更有微时的姐妹情谊,照拂她身孕是分内之事,只是,这所谓纳入羽翼,倒是有些。”
“娘娘是母仪天下的人,眼界亦不是局限内宅之中。从陛下潜邸之时,臣便对娘娘有所感佩,时至今日,仍是如此。您之于我,是主母,可在臣心里,说句大不敬的话,更将您看做长姐。”
“既然如此,臣对您,亦不藏私。”见王氏神 色动容,苏岚又是一笑,缓缓道,“臣如今,被陇西大局,牵扯着精力,实在无暇亦无精力护着贵妃主。”
话音一落,苏岚便又露出个苦笑,摇着头看向王氏,面色坦诚,却又显出别样的风采来,虽然是一身麒麟官服,却偏生挂着少年人的朴素。
“陇西大局。”王氏在政治上的敏锐,使她迅地捕捉到了苏岚话语中别有深意,“括隐可是你一直以来的坚持。”
“至今也没变过。”苏岚苦笑一声,“但人间都是一物换一物的道理。”
“后宫不论朝政,这一物换一物,你不该跟本宫讲。”
“后宫论不论朝政臣不知道,臣唯一知道的是,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这楚国的主母,无论哪一家哪一姓。”
苏岚说完这话,便也不再言语,姿态仍是温润恭顺,可眼中笑意之下,却是不属于少年的精芒,凌厉又深沉。
“陛下前次给本宫了些云雾茶,知你喜欢,今年贡品不多,一会都给你带回去。”听了苏岚这话,王氏沉默了半晌,待得开口时,却说得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多谢娘娘体恤。”苏岚亦是微微一笑,方才那凌厉眼光,此时却是尽数收敛,只剩下一张面孔,英俊而温和,倒是人人眼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你既然要加冠了,本宫也得送你份礼物,想要什么?”王氏亦是神 态温和,那眉眼一松,母仪天下的威仪,便尽数融化成了家中长女的模样,亦是端正严厉,可下头却是温和与柔软,叫人瞧着便心生好感。
“陛下书房里有幅前朝黄望公的山水图,臣一早就喜欢,却不好开口讨。”
王氏听了这话,倒是秀眉一挑,露出个少见的促狭笑容,道:“你既然知道那是今上的心头好,却还偏偏敢打主意,你苏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娘娘说笑了。陛下富有四海,坐拥这天下山川。这手握天下的人,有的都是实打实的山水,自然不会吝啬副山水图的。”
“你啊,玲珑心思 ,说不过你,应了便是。”
“臣,告退。”
*
“兄长今日入宫,本宫早早就吩咐人预备着了,却没想,你来的这般迟。”皇帝寝宫居皇宫正中,未央宫居后,而在偏北些的昭阳宫倒是离得皇帝更近了些。贵妃苏容正居于这昭阳宫中,殿宇奢华,又毗邻大内花园,瞧着倒是比未央宫更有几分繁华雍容的意味来。
苏岚微微一笑,倒是不说话,只是拿起面前的茶盏,才喝了一口,便缓缓放下。这昭阳宫中,不巧上的亦是云雾茶,倒是比方才皇后所赠的贡品还好了几分。
“我记得兄长最喜欢云雾,怎的不喝?”
“昭阳宫中的云雾,乃是极品,若是贪杯,嘴巴被养叼了,怕是日后再不会喝这个茶了。”
“若担心这个,倒是多余。我自有孕以来,太医嘱咐,少些饮茶,这陛下赏的云雾茶,倒存了许多下来,足够兄长喝到来年新茶下的时候了。”苏容说这话时,眉眼都含着笑意,本就生的清丽的脸孔,更显温柔。
苏胤膝下,二子二女,唯独苏容一个乃是庶出,与四小姐苏颜,相差不过一月有余。她这原身苏颜,是生在苏家的庄子上的,皆因母亲柳氏与苏胤因着苏容和她那姨娘,大闹一场,险些便情断义绝。苏容生下来后,她那姨娘便因产后风寒没了,所以她自幼也是长在柳氏身边。
只是,苏胤与柳氏的伉俪情深,在这战国诸国,皆是如传奇般的故事,而苏容,就似乎是那完美的水月镜花般的爱情上头一点裂痕。昔年齐国时,苏家四小姐苏颜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色,而苏容只是苏家后宅里一个庶女罢了。
可谁想,造化弄人。做四妹妹的成了二哥哥,而几乎无人所知的苏容成了苏家唯一的女儿,于是不论嫡庶,这身份也就水涨船高。
“妃主如今在宫中,可谓是第一得意人。”
“只是,您的恩遇却仍是系之于他人之身,说的直白些,便是朝廷上的苏家人和肚子里的纳兰家子嗣。”
“爷爷的意思 ,或是家里的意思 ,都是您,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孩子。我们也会如此,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大概要娘娘失望了。”瞧着苏容脸上那一瞬间的亮色,苏岚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苏家想要您和腹中小殿下做的,和您所想,恰恰相反。”
“不争,便是一世荣华,哪怕哪一天我们举族落败,家破人亡,您也不受任何牵累。”
“争,那就是逼着家族,和您恩断义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