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瑶紧咬着下唇,眼里泛着泪珠,锦墨居内的悠然灯火映衬在她的瞳孔之中,闪耀万千,却又逞强的不肯掉下来。
这不免让宇文邕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那会儿,他便知道了她的坚毅与不屈不饶,若要她服软,硬的肯定是行不通。
宇文邕向后退了退,坐到了床边,他低垂着眼帘望向地面,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声音柔软低缓,问道:“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朕么?”
婉瑶突然愣了愣,印象里的宇文邕,总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 情,不想,竟也有如此的一面。
婉瑶轻咬着下唇,默了默,声音里透露着坚定,道:“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是我希望我的婚姻,我要与之长相厮守的那个人,无关于年纪,无关于权利,无关于门当户对,更无关于物质,我在乎的,只是我是否爱他,仅此而已。”
宇文邕的后背突然直了直,默了片刻,才悠悠的转过身,他眼黑如墨,黑白分明,瞳孔中映衬着她的影子,那么清晰透彻,泛着血珠的伤口在白皙的脾气下清晰可见。婉瑶似乎有种错觉,好像第一次看见宇文邕卸下了伪装一般。
宇文邕清浅低缓的问道:“那你不爱朕,是么?”
婉瑶睁着双灵动的月牙眼,蠕动了下嘴唇,清脆的道了句:“是。”
宇文邕顿时沉了脸,他轻抬眉梢,冷冷道:“那你爱谁?齐王?哼,朕不管你爱谁,既然进了朕的后宫,即便是死,也别想出去。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锦墨居,若再敢闹什么幺蛾子,朕定饶不了你。”说罢后起了身,刚要离开时,又复身回头道了句:“朕差点忘了告诉你,能护你平安的义父和你深爱的齐王殿下,不日将动身出兵北齐,去攻打你的国家,你最好还是老实些的好,没了靠山,你……哼。”
宇文邕负手而立,眼眸深邃,浑身带着戾气,出了锦墨居,门在被关上的那一刻,婉瑶分明听见了宇文邕吩咐侍卫,道是婉夫人身体欠安,不宜外出,遂勒令他们守在锦墨居外,不得擅自让婉夫人出宫。
婉瑶努了努嘴,靠着床榻吁了口气,像是经历了一场硬仗一般,浑身疼痛,又累的软哒哒的,没什么精神 。
怜儿见皇上走后,立刻跑了进来,一踏进寝宫,瞧着满地的衣服碎片,不禁一惊,连忙跑向婉瑶,担忧的问道:“阿姐没事儿吧?可有受伤。”
婉瑶摇了摇头,将簪扔给了怜儿,恹恹道:“我没受伤,但是我把宇文邕划伤了。”
婉瑶吓的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她连忙问道:“阿姐为何如此冲动啊?你可知刺杀皇上是死罪,是要杀头的啊。”
婉瑶似乎很累,她轻轻合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轻轻道:“那就杀了我吧,若我的人生,不能自己做主,即便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
怜儿招呼了陌依,将地上的衣服收了去,再拿身新的来。
陌依应了声:“是。”随即送来了一套新的中衣。
怜儿本想伺候婉瑶更衣,奈何刚刚上手,便被婉瑶截了去,道:“你是我妹妹,不是奴婢。再说这等小事儿,也不需要谁伺候,我自己可以来。”
怜儿愣愣的看着婉瑶穿好了衣服,又将一头如瀑的秀捋了捋,才躺了下去,闭上了双眼。
怜儿拿起簪又放回了婉瑶的枕下,临出去前,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句,道:“阿姐,这宫里不比外头,尽是阴谋算计,所以你随时都需谨慎。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也有可能遭人陷害,更何况是刺杀皇上这等大事儿呢,你得改改你的脾气了,不能那么烈,适时说些柔软的话,会少吃很多苦头的,人生在世,哪有几人能随心而活呢?”
婉瑶没有应声,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想,怜儿都懂得的道理,她又怎会不懂,她甚至比怜儿懂得的更多。
宇文邕根基尚浅,此时就算她伤了他,顶多也就是吃些皮肉之苦,定不敢要了她的性命。可是,她想保护自己的那颗心,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她也想学着温顺乖巧些,奈何一见到宇文邕,整个人就像是炸毛的刺猬一样,浑身带刺。或许,这就是传闻中的冤家路窄吧。
怜儿见婉瑶不再答语,便转身出了去,轻轻的合上了门。
宇文邕走后,宇文宪一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 ,宇文护见状,不免讥笑,半响,道:“想当日,王爷不顾生死救小女于危难之中,老夫本想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不想皇上倒插一脚,拆了这婚事,如今,皇上后宫人数虽不多,但是毕竟不如齐王府待得自在啊。”
宇文宪挑着一双桃花眼,幽幽的望了眼宇文护,目色清冷,淡淡道:“缘分自是天注定,皇上是个深情的人,又是大冢宰的义女,定然不会亏了婉夫人,大冢宰大可放心。”
宇文护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皇上回来的时候,宇文护与宇文宪均是一惊,脸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宇文护捋着白的胡须满意的笑了笑。
宇文宪则是神 情木然,满眼忧色,担心着婉瑶可否受了罚?
宇文邕悠悠然的道:“刚才说到了哪儿?咱们继续吧。”
此事宇文邕不提,旁人更是提不得。
锦墨居内
婉瑶躺在床上浅浅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暮色四起。
她穿着薄薄的中衣,披了件披风便出了寝宫,刚一踏出门口,一阵寒风袭来,让她从头冷到了脚底。
自从上次落了水,她便是如此,浑身上下总是冰冰凉,像是寒气入体了一般。
陌依刚刚从小厨房出了来,瞧见婉瑶穿的单薄连忙跑了来,问道:“夫人可是饿了?稍等片刻,奴婢这就把饭菜端上来。
婉瑶笑了笑,问了句:“怜儿呢?”
陌依颔道:“怜儿姑娘正在给夫人煲汤,说是天气冷,夫人身子薄,须得喝些暖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