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中旬,天气虽比往常越的冷了,但好在一直都再也不曾下雪,好似雪季真正已过。
一时间,整个广阳郡终于稍稍热闹起来,天不降雪,居民便可出行,或四下串门走访,或到集市游逛货卖。
原本凄凉孤寂的广阳郡终于有了罕见的生气。
因为单经上任后的一些改革和治理,广阳郡的人口开始逐步增加,每隔三五日,便会有十来名原本因战事而逃难流离的百姓回归。这种情况,安次县、广阳县、昌平县、军都县四县也有。
四县之中,以昌平县人数增加最快,几乎每日都有流离百姓回归,这除了因为昌平县处于山水之地,未经战火摧残,极适生存外,便得归功于县令徐荣治理得当了。
昌平县在单经上任时便已经有一万余人口,现在徐荣当任县令,他逐步按照单经制定的一系列政策进行治理,现下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万四千余人,远远过了其他三县包括郡城的人口。
百姓增加,单经自然高兴,但他也有忧愁,因为人口的增长,就意味着花销也会变得巨大,现下广阳郡内荒废的土地居多,来年可直接耕种的土地很少,如果不进行土地开荒,粮食的生产就无法支应得上,这么多人势必活不下去。
但现在就算进行开荒土地也行不通,因为眼下是寒冬时节,根本不易开荒,就算强行开荒可用耕地,可进行开垦荒地的人吃马嚼的所耗钱两又从何而来?
到了明年春耕时节,所需要的粮种,耕牛,农具之内的东西,那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单经现在面临的最主要的难题便是没钱,百姓的增加,他所需要耗费的钱和粮很巨大,这当真可称得上是“钱”途艰险!
单经冥思 苦想了数日都彷徨无计,直到过了十数日,都官从事傅士仁给他送来一个好消息。
那便是幽州牧刘虞派遣别驾赵该遍访各郡民情,五日后即到广阳郡查看。
这个消息对于单经来说无异于天降大喜。刘虞素来为人忠厚,待民如子,一生志愿便是为民做事。史料记载他:为官清廉, 虽为上公,天性节约,敝衣绳履,食无兼肉。 与当时东汉官僚穷奢极欲的腐朽作风截然不同,因此对幽州风气的改变起了很大作用。
他这个人极其爱民,在任期间做了许多有益百姓之事,眼下单经极缺钱两,完全可以借助这次赵该遍访民情,向刘虞申报钱粮来解决自己的目下的难题。
广阳郡本就属于刘虞管辖,单经治下的百姓也是刘虞的百姓,更是大汉的百姓,只要以此为由,单经相信,刘虞一定会从幽州府库拨钱下。
想到这儿,单经愁闷的心情霎时间烟消云散,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静候赵该到临广阳。
……
五日后,幽州别驾赵该到临广阳郡视察的时间终于到了。
一大早的,单经便领着麾下所有文武官员列队在城门口迎接赵该入城。
对于赵该这个人,单经不是很了解,因为历史上对他的记载很少,无论正史与野史他都着墨不多,史料只记载了他是渔阳人,是幽州刺史刘虞别驾,赵爱儿之弟。又有说他是赵爱儿之夫,不知哪个是真。
在历史的记载上,赵该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迹,但刘虞肯任命他为一州之别驾,这就说明这个人也不是平庸之辈,多少都有点过人之处。但这个人有什么具体的本事,单经就不得而知了。
冷风在空气中弥漫,一大群广阳军官分作两列静候在城门边一齐看向远处。
时间缓缓地流逝,单经一众人一直从初晨等到快要接近日中,广阳郡的远处这才浮现出几道缓缓驶来的身影。
来者共有五人,为的是一名头戴青冠,身着棉袍,腰悬长剑的消瘦儒生,年岁大约在二十五六左右。后面四人面色刚毅,皆顶盔冠甲,紧紧地簇拥着为的儒生,这便看得出,这四人是儒生的护卫。
看着行来的五人渐近,单经正身按剑迎了上前,距离那五人还有十来步时,他便拱手见礼:“下官广阳郡守单经,不知来者可是赵别驾?”
“没错,我便是赵该!”
五人驻马停下,为的那名儒生道。
“得闻赵别驾将到广阳,单某恭候多时矣,请别驾随我入城,下官已备下酒宴为大人接风。”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单经赶忙躬身道。
赵该点了点头,随着单经的引领,朝着广阳城内驶入。
……
郡守府内,单经拜邀赵该上座主位,赵该推辞不过,只得居于上座。
“上酒菜!”众人坐定,单经当即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早已经等候在门外多时的数名仆人当即去履登堂,纷纷端着酒菜入内上席。
赵该方才于涿郡巡查完毕,一路赶来广阳,行路已久的他,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加之一路风寒,此刻正等着美美地大吃一顿。
但当他看到呈上桌案的酒菜时,那红润的面庞登时暗沉下来,入目的菜肴屈指可数,只有四五样,而且皆是素菜,没有丁点儿鲜肉在内。
赵该神 色越暗沉,细视桌案菜肴,心下满是不可置信,是素菜也就罢了,但他想不到桌案上的菜,除了一两碟是人工种植的以外,其他的根本就是野菜。
再看看杯中之酒,那简直是浑浊无比,堪堪可称难以下咽的污水。
看着如此的菜肴,这般的水酒,赵该浓浓的食欲顷刻间烟消云散,面庞从暗沉直接变成了黑紫色。身为一州别驾的他,虽不说每天锦衣玉食,但生活也还算过得有滋有味,何曾食过这等酒菜?
单经自然看到了赵该的神 色,这一切都是他有意安排的。他很明白,自己要想从幽州申报到足够的钱粮资助可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幽州并不是很富裕,在整个河北四州中,只能排第三,最富饶的只有冀州,黄巾张角得以动大规模的起义,依靠的就是冀州的富饶;大军阀袁绍得以称雄,麾下养兵数十余万,也是因为冀州的殷富。
幽州属于东汉边陲州域,自然比不得冀州,所以要想成功的得到刘虞的资助,单经就得先让赵该亲身体会到广阳郡穷困无比的景象,只有这样,自己申报到钱粮的可能性才会更大,申报的钱粮才会更多。
不等赵该责问,单经先倒了一杯浑酒,然后缓缓起身,面色徒然灰暗,略显悲切的遥敬赵该道:“别驾休怪,敝郡贫苦,饱受战火摧残,故此郡中没有上等酒菜招待别驾,请别驾将就着吃些。”
赵该端起酒杯,看了看杯中浑酒,旋即又放了下来,叹问道:“元仲郡中何以清苦至此?”
“回别驾,广阳郡原本也是富足有余,怎奈因黄巾暴起,郡中百姓十去有八,各县富户家资皆被贼寇抄掠干净。如今郡内荒土成片,匪寇横行,虽有不少郡民回归,但却没有土地可耕,有的甚至没有片瓦遮身,郡内因此困苦难言。单某自上任后,虽有心恢复广阳生气,但郡中钱粮匮乏,府库空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单经抹泪哭诉,神 色甚悲,一字一句仿佛都是自肺腑,其情其意深为惜悸。
赵该闻言,大为所感,深深一叹道:“不想主公(指刘虞)治下百姓,竟如此民不聊生,真是悲惜,痛惜!倘若此次不是下官前来巡查各郡,安知元仲之苦,广阳百姓之苦也!”
“单某受苦倒是无妨,但广阳百姓实在是受苦已久,下官恳请别驾回州之后,将广阳情景告知州牧大人,拨调钱粮救济本郡难民。”单经悲容出席,屈身拜道。
“元仲放心,我即刻回州,定将广阳之事上报主公,以主公爱民如子之性,必会拨调钱粮资助于你。”赵该起身走向单经,将其搀起。
“单经拜谢别驾,若得如此,广阳军民皆有望矣!”单经心头大喜,赵该如此一说,那其事必然成了。
“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告辞了。”因常年追随刘虞身边,受刘虞的渲染,赵该也成了个心系百姓之人,当即便要立刻回去传达广阳下情。
单经急忙道:“不可,别驾初到,酒饭尚未温饱,怎可就此而去?”
“元仲不必相留,百姓生活如此困苦,纵有山珍海味,我亦毫无一份食欲,多待一刻,百姓便多受一天苦,告辞!”赵该心意已决,微微一揖手,便转身而去。
望着赵该领着四名护卫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单经的心中不由荡起了感动的涟漪。就算赵该没有什么本事,但他今天的作为已经可以令自己钦佩。
刘虞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