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两个老傻瓜
“秦天已经好多了，三哥。”我赶紧从秦天身边站起来，和江枫走到一旁，着急地问，“师兄怎么样？他的手术顺利吗？”
江枫的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哽咽着说：“手术刚刚结束，他的右腿，高位截肢。”
“高位截肢？！” 我心中一恸，脱口就问。
“高位截肢？是谁高位截肢？你们说谁要高位截肢？”我的一声惊呼惊醒了秦天，看到我和江枫泪流满面的样子，秦天艰难地撑起身体，焦急地问，“若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田野？ 田野他怎么样了？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听你说起他？”
原本我想暂时瞒住秦天，不想让他难过，可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我瞒不住他了。他和田野一起经历了这场生死，他比我们更清楚田野曾经遭遇了什么，他比我们更急切地想知道田野的伤情。
所以我只能如实告诉秦天，“秦天，师兄的右腿多处被横梁砸断，肌肉坏死，不能不沿膝盖以上高位截肢。”
尽管秦天早就应该预料到了这个后果，听到这个消息，秦天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一个字，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滑落。
我知道秦天和田野的感情，这几年，他们一起为桃林中小的孩子们携手共进，这两天，他们又共同熬过了那样的艰难，他们俩早就已经情同兄弟，成为生死之交了。
“秦天，你也别太难过，师兄向来豁达，他一定会坚强地挺过这个难关的。”我轻轻擦干秦天的泪水，强忍着万箭穿心的悲痛安慰秦天，“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若雨说得没错，秦天，你安心养伤，有我们在他身边，老大会挺过这一关的。”江枫走到秦天身边，紧紧地握住秦天的手，含泪对秦天说，“这一次遭此大难，桃林中小的孩子却无一伤亡，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我们每个人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江枫，若若，我想去看看田野。”秦天挣扎着想坐起来，伤口的疼痛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呀，你以为你是谁呀，超人吗？现在就想起床。”我赶忙扶他躺下来，心痛地埋怨。
江枫帮着我安抚着秦天躺下来，“是啊，秦天，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应该好好休养。老大那里，我会请个护工来帮助叶丹嫂子一起照顾他的。我乡里还有太多的事情，今天我必须回去了，过些天我再来看你们。”
等江枫和秦天告完别，我把他送到病房门口，“三哥，你放心回去吧，乡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你回去以后，星星月月和秦睿还要请你和刘丽帮忙照顾他们。师兄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会帮着叶丹嫂子一起照顾好他的。”
江枫叮嘱我，“若雨，老大那里我会给他请个男护工，你只管好好照顾秦天。”
“我会照顾好秦天的，三哥。”
“家里的事你交给我，不要担心。”
“有你在，我放心。”
“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江枫这才转过身去，毅然离开了医院。我知道他心里有太多的放心不下，他牵挂着田野的伤情，牵挂着秦天的身体，也牵挂着我。
直到江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才转身回到秦天跟前。
“若若，你替我去看看田野，替我告诉他，老天既然让我们绝境生还，就一定有它让我们趟过生死的理由。”秦天深深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看透了红尘万丈，看破了人间生死，“那样的恐惧，那样的黑暗，那样的艰难我们都已经熬过来了，我们还有什么越不过的关山，趟不过的苦难？告诉田野，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天眼里，深凝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惨烈，悲壮和笃定。田野的重伤，我和江枫都很悲痛，可是对于与田野同历生死的秦天来说，他更是感同身受。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师兄的，秦天，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能再难过。现在，你得给我好好地睡一觉，恢复一下体力，不许再想别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我握住秦天的手，坐在他的身边。我要好好地看着秦天，守着秦天，和他执手相依，直到地老，直到天荒。
“若若，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其实非常羡慕阳皓。有时候我真想也生一场大病，或者得个什么不治之症，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来，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了。”秦天和我十指相扣，静静地说。
我的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秦天，如果我们的相聚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宁愿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从来就没有和你相爱过。”
秦天微笑着望着我：“若若，假如我这次真的就这么走了，你会一直想着我吗？”
我把手指贴在他的唇边，我不许他做这样残酷的假设，“你三岁呀？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想我的，若若。那天，我在那棵桃树上，看到你挂在树上的青丝发带，还有你写在发带上面的那两个字，想你。”秦天默默地从胸前摸出那个四叶草玉佩，“还有这枚幸运玉佩，我知道你一定是放心不下我，你偷偷来桃林中看过我，是不是？”
我没有隐瞒秦天，静静地依偎在他胸前，“是，我偷偷来桃林中看过你，我看到你在树干上写下那一行数字，我听到你叹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在桃林中坐了整整一夜，我要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陪你一整夜，我就是要告诉你，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我心里永远只想着你，我只想和你结发为夫妇。”
“你就是个傻瓜，你一直就是一个大傻瓜，若若。”泪水再次从秦天的眼角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那样的荣华富贵你不要，那样的幸福安逸你不要，偏要我一个穷教师，你说你是不是大傻瓜？”
“我们都是傻瓜，我们都是大傻瓜，现在我们都老了，我们就是两个老傻瓜。”我笑着为秦天擦干泪水。
“嗯，我们是两个老傻瓜。”秦天静静地笑了。
“睡吧，好好睡一觉，这一回，就是老天亲自塌下来，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我把秦天的头抱在怀里，轻轻勾画着他棱角分明的眉眼，让他静静地依偎着我，就在我怀里安然入睡。
我现在特别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没有带走秦天的生命，让我可以再一次拥有这个最好的男人，拥有这份深沉的爱恋。
一路走来，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经历了太多的离合悲欢，可是我们始终坚守着对对方的深情挚爱。正是有着这一份坚守与执着，才终于让爱重来，让我们终于走到了最后，终于等来了真正的春暖花开。
……
第二天，趁着秦天睡着了的时候，我来到了田野的病房里。田野经过手术，截掉了包括膝盖以上的整个右腿。
我来到他病房里的时候，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剧烈的疼痛，苍白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在。可是见到我，田野马上露出了微笑，并向我伸出手来。
“师兄。”我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忍不住潸然泪下。
“若雨，别哭。你看师兄这不是好好的吗？这样正好，我现在成了铁拐李了，八仙中的老大呢。”田野笑着，强忍着剧烈的疼痛。
“师兄，秦天让我转告你，他说，你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赶忙擦干泪水，笑着对田野说。
“秦天好些了吗？他的伤严重吗？”田野关切的问。
“秦天已经好多了，他身上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放心。他很惦记你，总是吵着要来看你，被我拦住了。等他的伤好一点，我再让他来看你。”
“若雨，让秦天好好养伤，不要记挂我。”田野笑着和我开玩笑，“不过也是，现在有你在他身边，你说我还瞎操什么心？你是不知道，就他这个家伙，倔得像头驴似的，硬是一个人守在桃林中小等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劝都不肯离开，怎么劝都不开窍，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含泪握住田野的手，“师兄，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着秦天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若雨，你跟师兄还这么客气，是不是跟师兄生分啦？”田野笑望着我，“要说谢谢，若雨啊，这次我和秦天得好好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一再坚持绝不放弃，也许我和秦天就真的光荣在我们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桃林中小了。将来桃林中小全校师生在为我们默哀致追悼词的时候一定得说，他们把毕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桃林中小，他们的灵魂将永垂不朽！”
“你呀，都这样了，还忘不了开玩笑。”叶丹含泪又含笑地扶起田野，让他半靠在床头，我知道她心里既有为丈夫死里逃生的欢喜，又有说不出来的无奈和辛酸。毕竟失去一条腿，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
“叶丹，你先替我去看看秦天，我和若雨还有几句体己话要说。”田野轻轻拍了拍叶丹的手，让她离开了病房。
“若雨，来，坐到师兄身边来，师兄今天有话要好好对你说说。”
“师兄，你说吧。”我在离田野最近的地方坐下来，望着这位我最尊敬最信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