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肋骨断了似的疼:“快集合大伙儿,赶紧离开这儿!我要弟兄们都活着回去,一个都不能少!去找他们!快!”
“是!”
几只斥候虫密集编队,一个低空掠飞冲进了搅成一疙瘩的军队和民众,“唰—— ”若干个人头被麻利地切了下来。一群外骨骼步兵慌忙向空中开火,数十子弹命中一只飞虫,那家伙尖叫着从空中坠下,“扑”地摔在人海里,当即把四五个倒霉蛋钉在了地上。它虽然飞不动了,但战斗力并无衰减,四条细长的肢足猛地撑起身子,挥起双刀“哧”的一声把面前一个人捅出了一身窟窿,动作快得看都看不清。说时迟那时快,一名步兵箭步冲到眼皮底下,猛地把外骨骼上的aic双口径智能步枪捅进它喉咙里:“去死吧!狗娘养的的!你这狗攮乌龟**的!—— ”“哒哒哒”一顿暴揍,斥候虫彻底零散了,身上只剩下一截断刀;它使尽最后一丝丝力气,用自己残存的刀刃往下一拍—— “快闪!”那人慌忙飞身跳开,旁边一名来不及逃跑的步兵却被斜向纵劈成了两瓣。
这回**们知道枪不能停了。他们逐渐恢复了有组织的还击,战车继续开炮,步兵们一边在战车的炮火掩护下后撤,一边给枪换弹匣,一边破口大骂:“狗日的王八羔子,老子今儿个……”
上百只坦克虫凸出虫海前锋,站上了浪尖潮头。大小射弹如云破空,像山崩岩爆喷溅出来的大堆坠石,挂风凄叫着射出虫群,打得到处开花溅火钢铁碎、石飞砖垮玻璃飘,最前排的装甲战车当即报销了三分之二!军队的枪炮喷火吐烟地还击,空中一时间飞满了弹药,与虫族射弹你来我往地厮杀,空气里欢舞着血、肉、火、烟,各色弹壳流水般蜂拥出各种尺寸的抛壳窗,“稀里哗啦”瀑布似地洒落满地,渐渐的都快把脚丫子给埋了。
空中同样惨烈。直升机编队眼看弹药见底,只得转身爬升,全脱离战场。一架攻击直升机的前座射手忽觉眼前一黑,抬头看去,竟是一只斥候虫扒在了驾驶舱的挡风玻璃上,张开血盆似的鹦鹉喙,尖锥状齿舌“啪”地击碎玻璃插进座舱,舌尖“唰”地打开一张三瓣嘴,飙似地又撕又咬,眨眼功夫便把这可怜的家伙啃成了一滩稀肉泥!射手当即丧命,寸断的肋骨一根根迸出体外,热血把驾驶室无死角洗刷一遍,胸部咬穿了一个大洞,从洞里能看见座椅靠背!“啊啊啊!!!—— 混蛋!!!—— ”后座驾驶员了狂,操纵直升机一家伙钻进附近一座钢筋支叉的废楼,人、虫、飞机一并撞得粉碎……
若不是第十三航空兵师的千吨级轰炸机奉命驰援,剩下的几千平民、第七机步师派出的这支先头部队、以及他们十几个,通通得把性命交待在这座废城里。m-9o巨型双体运输机展而来的级轰炸机编队飞临战场,每架次一次性投下全重4oo多吨的一两千颗航空炸弹,成功地破坏了虫海的主体。第七机步师主力6续赶来,替换下疲惫不堪的先头部队。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最后一千多名群众终于死里逃生;第七机步师先头部队也仅剩下二三百人和四五辆车还在。
g4o高公路靖定-离阳向车道上,紫凌书院卫戍部队通信车孤零零地疾驰,车前车后,皆是一望无涯的寥廓空寂。狭窄的车厢里挤满了十好几个大老爷们儿,纵欲过度似地东倒西歪成一堆,一多半鼾声如雷有如赛歌,一少半沉默呆滞地干坐着,还有几个在给家里打电话。火药味儿,汗臭味儿,血腥味儿,搞得他们几乎无法呼吸,但谁也没抱怨。
活着就好。
“咱们真是走运。”一个士兵心有余悸地说。
卞强怅然若失地盯着窗外:“还有七十多个弟兄不够走运。”
轰炸机群还在向镇区使劲儿扔炸弹。徐然拉起的夜幕下,那座渐渐远去的城市犹如一节在猛煚中劈啪作响的干树枝,只不过是个亮点罢了,地平线上一个错综斑驳、模糊不清的渺小亮点。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亮点,却无情地吞噬了那么多条人命,埋葬了那么多生龙活虎的弟兄,叫人不忍回。
“把它们一个不剩全炸死!死虫子才是好虫子!”有人恨恨地诅咒道。
“别逗了。”皮笑肉不笑:“几架飞机就想杀光它们?”
卞强感到肩上的伤在作痛:“紫凌书院受到攻击,全军区、全世界都会派援军过来吧?集合这么多兵力还拿不下百十万虫子?”
“援军?”笑得皮麻人:“祝愿他们的运气比咱们好吧。”
“怎么?”
转移话题:“手机给我。”
“……呃,我记得给您了啊?”
“后来我又还给你了,好好想想。”
“哦!”卞强浑身一顿扒,找出军用手机来交给 。接到手里,苦大仇深地盯了会儿,拽出骨导式耳机、喉语式话筒仔细戴好,手指头犹豫半晌,按下了家里的电话号。不出意外,投影出来的照旧是女王模样的许恬婌许大院长。
“没死啊?”许恬婌好像挺意外的。
“废话!电话给我老婆!我要跟她说话!”
许恬婌斟满一杯咖啡,拿小勺搅了搅:“我说过了,在你为我办完事情之前,你和你家人的所有通讯都由我转达。你的记性这么糟糕?”
气儿不打一处来:“我的事儿办完了啊!人我都找着给你送回去了!活蹦乱跳的三个!一个都不少!还附带给力赠品来着!你堂堂紫凌书院院长咋能说话不算话……”
“你用的‘**模式’?”许恬婌注意到了。
“咋?”
“这么说,不管咱俩聊什么,你身边那些人都听不见了?”
“废特么话!你特么到底想说甚!?”
“很简单,雁先生,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交给你办,”许恬婌故意把“很多很多”拉得特别长,“在我对你说‘完了’之前,你没有自由可言。想回家吗?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命令,听我的吩咐,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听话的后果、抗命的后果、违逆我的后果……你懂的。”
恨不得蹦进手机里去下跪:“求你了,许小姐,至少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行不行?就五分钟—— 不,一分钟!”
“不行。”许恬婌摇头。
“我要见我老婆!还有我女儿!”真想把手机砸了。
许恬婌微微品一品咖啡,放下杯子,伸手去抓砂糖:“在我对你说‘完了’之前,就拿我当你妻子吧,雁先生。”
“……啥意思 ?”有点儿懵。
“你今晚在书院卫戍部队营区凑合一夜,叫卞强帮你安排食宿。明早8:oo准时来书院见我。对了,别想夜里溜回家,否则我会让你悔恨终身。”
她挂了电话。
窗外漆黑一片。通信车的头灯只能照亮前方短短一节路,看不远,也看不清。车前车后,皆是茫茫无际的黑暗。
西方的地平线上,看不见那个亮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