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南。
接连几日,整个城南街道都显得及其地萧杀,而坐落在其中的荀府更是重兵把守,没有上方指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
现今整个荀府上下不见半个下人仆从的身影,为之替代的却多是神情威肃、全副武装的刺史亲卫。
荀彧端坐在内堂的书几前,神色自若地盯着面前案几上的酒壶,嘴角上微微向上勾起,大有一些自嘲的意味。
“荀大人还等什么,主公亲赐美酒,荀大人应该感到荣幸才是!”站在对面的逢纪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禁出言催促起来。
荀彧闻言当即冷眼向他望去,淡然地言道:“逢将军不必担忧,彧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故而早已准备了身后之事。只不过在此之前,彧仍有一事不解,还请将军明言相告!”
逢纪闻听此言面上竟是一惊,但很快表情却又回复了自然,冷笑道:“荀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不错,本将军今日便是奉主公之命来送荀大人上路。既然荀大人早有察觉,想必亦知道今日难逃此劫,所以本将军劝告荀大人你还是合作一些,莫要令本将军为难才是。有什么疑问便快些道来,需知主公还急等着本将军回去复命呢。”
“哈哈哈哈哈……”荀彧闻言一阵长笑,接着双眼闪过一道精光,断然道:“恐怕应该着急的不是主公,而是郭图、审配吧。如果彧无有料错,现今主公怕早已不再冀州,乃是正在赶往京师的路上,而逢将军亦是奉了郭、审二人之命前来谋害荀某,不知荀某所言可是事实?”
“你……胡说!”逢纪闻听此言,当即脸色大变,更禁不住将腰中配剑拔出了半截,“本将军不知荀大人说些什么,不管如何,荀大人今夜皆难逃一死,大人最好莫要妄图反抗。”
见逢纪脸色几度变幻,荀彧便知自己所言无差,随即复又大笑道:“荀彧先前说过,这之前荀彧早已做好了准备,故而不会令将军为难,将军大可放心。这杯毒酒荀彧自会好生品尝,否则出了差错,他日主公回来,将军怕是不好交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荀彧畏罪饮鹧而亡怕是尔等早已谋划好的吧。”
说着也不管逢纪此刻如何惊讶愕然,他当即拾起面前的酒壶往杯中倒出酒水。
逢纪见荀彧如此当即放下心来,不过此刻他倒反而有些好奇,忍不住脱口言道:“荀大人是如何料得我等安排?”
荀彧笑道:“主公若是欲加害荀彧,又何必下令将荀彧圈禁在家中?主公少断多疑,若不是有确凿证据,又怎会亲判荀彧死罪?!而荀彧与主公多年深交,主公即便忍心毒杀荀彧,他亦会亲自前来,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哦?”逢纪闻言更是不解,道:“难道通敌信函还有假么?那信上所盖济北郡守的印信可是做不得假!”
荀彧摇了摇头,淡然道:“这自然做不得假,况且荀彧亦认定那封信函上的笔迹正是出自家侄之手。”
逢纪闻言随即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你还有何话可说!”
“哈哈哈哈哈……”荀彧紧接着又是一阵大笑,笑罢便断然言道:“不错,家侄长期以来却是经常寄函于我,但荀彧深知其中不妥,为了谨慎起见,荀彧却是一封回函也没写过。”
“哼!这恐怕不足为信吧……”逢纪不相信的打叉道。
荀彧不理对方,继续说道:“以往家侄所写皆是平凡家信,丝毫不会涉及到军政之事,而偏偏这一封所谓的通敌密函不但大言冀州现今形式,更无故加盖郡守印信,就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封通敌罪证一般,将军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疑么?”
逢纪当即低下头仔细思索起来,心里亦觉得有些道理。
荀彧又道:“况且这封通敌信函并非荀彧所写,而是对方所言,这又如何算得上荀彧通敌呢?而这封信函本来就应该落到荀彧手中,却为何偏偏被郭图劫获?呵呵,现下想来,荀彧总算清楚了其中关键,恐怕这封信函正是家侄的离间之计,而郭图、审配想必亦是暗中收受了贿赂,加上二人早就有除去荀彧之心,故而这一出戏便顺理成章了。如今主公奉密诏进京,他二人深怕事后败露,所以这才命你送毒酒于我。只要荀彧一死,待主公回来后,二人只需言说荀彧畏罪自杀便是了。”
说完这话,荀彧当即便望向一脸惊愕地逢纪,似乎是在向他求证一般。
逢纪愣了片刻,眼中亦露出些许赞叹之色,但很快便一闪而逝,转而口中低沉地言道:“荀大人所料丝毫不差,若说是往常,本将军定然不相信荀大人通敌,但是不久前本将军却暗中撞见郭、审二人秘谋,所言正如荀大人一般无二。他二人为了得到主公宠信,故而不惜一切陷害荀大人。”
“哦?”荀彧没想到逢纪竟然会亲口承认此事,故而对逢纪的印象立时改观了不少。
逢纪接着阴笑了两声,道:“虽然本将军知道荀大人是冤枉的,不过本将军为了前程着想,却也乐得装做不知,还请荀大人莫要怪罪。”
说着他便上前端起酒杯递到荀彧面前,道:“话也说完了,荀大人还是尽早上路吧!”
荀彧无言地接过酒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紧接着便双眼一闭,仰头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毒酒。
没过多久,荀彧当即感到浑身乏力,接着便摇摇晃晃地仰面载倒在地。
逢纪冷眼旁观着事情的发生,随后便上前探了探荀彧的鼻息,最终站起身来兀自点了点头,同时口中却由衷地感慨道:“可惜了。”
再次扫了一眼荀彧的尸身,逢纪立时快步走出了内堂,并且带上了房门,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的自然。
来到院中,他招手叫过几名侍卫,吩咐道:“荀大人已经睡下了,尔等且莫前去打扰。”
说话的同时,手中更拿出一锭金子赛给其中一名头领。
“是,小的明白。”几名侍卫十分恭敬地应和着,紧接着便点头哈腰地送逢纪出了内院。
又过了好一会,这几名负责看守内院的侍卫便转了回来,不过几人回来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归到自己的岗位,反而竟自聚集到了一起,小声的嘀咕起来。
其中一名侍卫道:“三哥,现在我等该如何?”
被称作三哥的侍卫笑了笑,道:“衣服可准备好了?”
几名侍卫点了点头,随即各自从怀里掏出了一件衣服,有拿上衣的,有拿裤子的……最后归结在一起便是一套完整的侍卫服装。
三哥十分满意的看了看众人,随即言道:“很好,往后你们就跟着我混了,只要这件事情办妥了,保证你们比当这劳什子侍卫的好。”
说罢便一招手,领着几人便推开了荀彧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