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此言宁羽白面色一凝,将头一扬,嘴张了两下没有说话,却又将头低下,沉默了下去。他被赶出碧落剑派,便是一众“师叔”们的所为,后来那章氏之乱,也是“师叔”发难,又栽赃在自己身上。如今听闻又有另外一个师叔也曾背叛过自己的门派,方知原来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不禁苦笑一下,涩声问道:“为什么?”
轩辕野微暝双目,双手复又结成法印,面上再不见任何波动,只缓缓道:“能成邪恶之事,必因邪恶之人。究其所欲,不过是那三卷真经罢了。”
“原来如此……”宁羽白叹道。
“劫数,都是劫数。”轩辕野睁开了眼睛,回想道:“本门历来择徒都是凭妙心神曲,所以祖师那时历遍天下,也只得我和你师父两个徒儿而已。后来他老临近飞升,算出日后世间必有大劫,这才着我代他择人传授那第三卷法玄真经。错只错在老夫一时心急,寻不到那知音之人,便传了他,不想却铸成大错。若只是老夫一人受过也无所谓,不过但使邪恶之人身怀大法力,必然有大祸于世间。一手促此魔头,诚老夫之过也。不过万幸的是还有一位师弟传承我门中道统,不至误了本门重任,否则的话,老夫真是千古罪人,万死难辞其咎!因此如今天罚我在此枯坐二百年,老夫实是罪有应得,无怨无悔。”停了一下,又对宁羽白道:“不想本来是我辈之责任,如今却压在了你的肩上,老夫已是愧疚,你且起来,等我细细说与你听。”
“弟子遵命。”宁羽白闻言起身,又坐回那石上去,凝神细听起来。他如今只想弄清楚过往的一切,至于曾经切身的剑盟内斗、门派纷争倒不去想了。恩师琴神不曾跟自己说起过的往事、甚至可能还有他突然离去的原因,说不定都在大师伯脑子里装着,的反正一时半会恐怕也出不去,何不先把之前的种种历史先弄清楚再说呢?
图中世界里,一老一少两人叙说起那也曾经震动过天下的沧桑来,却不知图外的世界里,一场酝酿已久的空前风暴,也正在悄悄地接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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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罡风凛冽呼啸着,将本已稀少的云彩继续撕扯个不停,天空上只剩下几道淡淡的云迹,自下望去仿佛薄薄的棉絮铺成,恐怕过不多久也就要散去了。然而这高天之上,风烈得就算是只鸟儿也飞不上来,却单拿两样东西没有办法。
丝毫不理肆虐的罡风,两道淡淡光芒自天边渐渐飞来,在身后划过细细两道光痕,转瞬即逝。
“我说师兄,不是传说那宝物在明年三月之前不会出土的吗?现在连年关都还没到,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着急赶路?好不容易师父答应了我们出来历练,有这时间到下面人烟稠密的地方热闹热闹,说不定还能顺便斩除些个妖人邪鬼什么的,该有多好啊?”宝蓝剑光里,曹梦秀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旁边湛青剑光中,谢青阳笑道:“天下修道之人若都如秀儿你一般单纯,也不知要少去多少是非。此次宝物绝非普通,至少也是我神州道门里数得着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呢。你以为人家说了三月出土,这些人就都会等到三月再去么?依我看,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那湘西苍眠山里就已经满是飞剑法宝的乱逛,到处有人寻宝了。到了那里,你还怕没有热闹可看,没有妖人可斩?”
“哼,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秀儿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你那么聪明,还会把路都弄错,害得我们多跑了那么多冤枉路。湘西那有多少山,你要是到了那里还找不到,就不要再自吹遍阅天下典籍了。”
谢青阳闻言尴尬一笑,嘿嘿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拐了个小弯而已,没有那么严重吧?”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皱,咦的一声回头,往后看去。秀儿也发觉他的异状,忙顺着眼光转过头去,却见两人身后老远的地方,一点澄黄色剑光突地闪现,开始还只是指尖般大的一点,渐渐却变作有如拳头般大了,直如流星一般朝着两人这边猛冲过来!看那架势速度快出两人一倍还不止,恐怕不消多时就要赶上。
“我派中没有这等剑光。”谢青阳眼中精芒一闪,吐出一句。
“是谁?干嘛要追我们?”秀儿紧张道,两手不自觉已经轻轻攥紧,自身剑光便是一亮。
“剑盟之内并无此等剑光,恐怕不是紫修派来追我们的。我们这等无名小卒,也值不得他老人家一追。”谢青阳哂道,一边阻住秀儿再往前去,自己也停了下来,朝那剑光望了望又道:“既然是冲着我们来了,怕也躲不过去,不妨先看看是什么人再说吧。”于是两人将剑光打住,往空中一立,静待后面那人到来。
澄黄剑光疾速飞驰,快若闪电,甚至连天空里划过的淡淡印迹都有些晃眼。谢青阳看得暗暗心惊,暗自比了一比,发现自己若要达到如此速度恐怕是要相当吃力,看来来人实力不容小觑,他的手也不由得攥了一攥。眼见那剑光风驰电掣,不过小半刻时间便已离着二人不远,却是急忙一顿,就要刹住。可是它来势太急,仓促间却稳不住身子,虽是硬生生要停下却哪停得住?剑势一歪,连着向前滚了三滚,骇得谢青阳二人直以为它要攻过来了,剑诀都已经捏起,它这才安静停下。看得谢青阳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那是要搞什么鬼。
黄光一去,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里面竟显出一个小道士来!却见那小道士十六七岁年纪,浓眉大眼,从头到脚一身黑,只不过头上道冠也歪了,身上道袍也扭了,方脸上汗珠成滴的往下淌着。只见他现出身来招手定住身后澄黄飞剑,一抬袖子在脸上蹭了蹭擦去汗水,又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拱手对两人憨声说道:“二位道友行得好快,贫道这里有礼了。”
谢青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秀儿,心下却仍不敢放松警惕,拱手还礼道:“道长客气,不知道长追随我二人不舍,有何见教?”
那小道士一听乐了,一摸脑袋,嘿嘿笑道:“这个么……不瞒二位,小道此次是头一次出山,要到苍眠山去。一时仓促却忘了问路,幸好看到两位道友在前,这才赶忙上来问上一问,不知二位可知那苍眠山在什么地方?若能指点小道一下,当真是不胜感激。”
谢青阳一听,心下一松,暗道原来是个问路的冒失鬼,出来之前也不知道问清楚了,还害得自己白白担心一场。又见他脸上乐得跟开了花似的,心中暗笑道:“这家伙大概是有些傻气,不知哪里要他乐成这样。”他心中如此作想,却不知那小道人也有想法。原来平时都是被人“木头”、“傻蛋”的乱叫,便碰到个生人叫他一声道长,前面却也加了个“小”字,如今被人尊称“道长”可真是头一回,心下自是高兴,忖道:“果然还是出来好!这人这么有礼,定是个好人了!看来我的眼力还行,没跟错人。”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等待答案。
一旁秀儿也吐了口气,看那道士傻愣愣的样子,不觉莞尔一笑,张口道:“原来你也是要去苍眠山的?莫不是想去寻宝吗?我两人是……是剑盟中人,还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处山门?”她自己不屑于提起碧落剑派的名字,不觉改口。
“哈!”小道士一听被人唤作“兄弟”,登时又增了些底气,一时也管不得那“小”字了,将胸脯一挺,朗声答道:“贫道牛阿福,紫霄山解元洞威灵真人门下。”这几个字说得是字字如金玉掷地,锵然有声,可这句一完,语气却马上又变得傻气,咽了口唾沫道:“最近传说天下有宝将出,有德者才能居之,俺师父说俺德没多少,却有点子福气,才叫俺下山来历练历练,要是能得件宝贝,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不是?也省的总被那些师兄弟瞧不起。”最后一句话却是嘟哝着说了出来,声音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秀儿听着他的话语,脸上憋得通红,却也不敢笑出声来,暗道这威灵真人倒是听都没听说过,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而这家伙大概在门中也是个受气惹祸的主儿,被他师父寻个借口赶了出来,图个清净也不一定。便忍着笑意道:“小兄弟真有志气,却巧这位师兄却是知道苍眠山的路的,你便问他吧。”说罢指了指谢青阳。
那牛阿福听后一喜,忙充满期待地望向谢青阳道:“望道兄见教!”
谢青阳此时却变得淡定,只是微微一笑道:“正巧我二人也是要往苍眠山去,不为寻宝,只为看看热闹。阿福兄弟若是不嫌,我们便结伴同行,你说如何?”
牛阿福一听大喜,口中忙道:“那好那好,那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秀儿却是惊异了起来,不知谢青阳怎么想得,忙以眼色询问。谢青阳见了一笑,淡然道:“适才听阿福兄弟说话,说到自己山门时充满自豪崇敬之情,可见你对自己师门正怀有无限热爱,孝礼有加,让我等不胜敬佩。”他这一番话说来,似是说给牛阿福听,却也是解了秀儿的疑问。秀儿暗道:“原来如此,谢师兄却是被这憨道士一句话给打动,怕也是想起了自身光景吧。”自己也不禁想起不知何时才能挺胸抬头在人前说起自己出身门派,这下对那阿福却也不禁有了几分羡慕,点了点头。
阿福乐道:“哪里哪里,俺是俺师父养大的,又教俺学本领,俺要是对他老人家不敬,那不是该天打五雷轰么!没什么,没什么。”又挠了挠头,看了两人几眼,忍不住道:“二位如此领路垂青,阿福也没啥报答的,就只好铭记在心了。还不知两位姓名,若不嫌弃,便交个朋友如何?”
谢青阳与曹梦秀相视一笑,各自通了姓名,便对阿福道:“既然这样,我们三人便一路到那苍眠山去,到时候还祝阿福兄弟吉人天相,至宝手到擒来。”
阿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催促上路。秀儿摇了摇头,心道这阿福脾气也忒直了点,心肠好似不会拐弯似的,一些婉转也不会,还真难为了他师门这些年。谢青阳也苦笑了一下,三人便不再多话,自催起剑光并排飞起,破风而去,转眼淡芒闪过,在天上拖下长长三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