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两章,前面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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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时目瞪口呆的那三名近卫齐齐地响起了一声惊呼,才响起在了金兀术的耳畔。
他们也直到现在才看明白,袭向金兀术的利器,居然就是他们方才路线诡秘的弯刀。
可是方才他们不是明明已经将那个南国的皇帝所有的退路都自封死了么?!
可是那个南国皇帝,不是到现在都还就站在他们的眼前,轻风拂动他的衣襟,他负手卓立,正侥有兴味地看着他们,却是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未曾挪动过半下脚步,甚至连脸上的那一丝微笑,都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而自己的金兀术大帅,现下却正站在那个南国皇帝的身后。
方才那一击,他们三人与金兀术各出杀招,击向这位南国皇帝。
然而现下他们交错而过,这位南国皇帝却还是站在当地,而自己杀向这位南国皇帝的弯刀,却是变成袭向了自己的大帅?!
他到底怎么样避过了自己这数人这几乎必杀的一击?!
如果不是强敌当前,那三名近卫几乎都要忍不住伸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自己是不是精神太过紧张,都开始看花眼了。
只是他们却终究是久历沙场的死士,心志坚毅,转瞬间便自回过了神来。
虽然他们现下尚想不明白、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南国的皇帝是使用什么样的手法来避过这一击,却也已然知道眼前这个含笑而立、周身不带丝毫杀气的汉子,只怕是生平仅遇的最可怕的敌人。
但他们却也没丝毫畏怯退避的念头,反自是斗志昂扬,相互间略略交换了一下眼神,齐身发出一声喝,便欲再试纵身而上。
“住手!”
金兀术却在这个时候,吐气开声,一声断喝,制止了那三名护卫的举动。
他举手,将手上捉的两柄弯刀抛向了自己的近卫,同时足下微勾,把那柄深插在地下的弯刀也自投向它原先的主人,这才上前一步,望着现下背对着他的赵匡胤,脸上浮起了一层苦笑。
虽然他方才也没有看明白这位南国皇帝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法,避过了自己与三名近卫那近乎于必杀的一击,但至少他现在明白,自己原先设想中的借着这位南国皇帝心乱之际,联合三名近卫之力,将他一举击杀的念头,是绝对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了。
就凭他方才能够如此不动声色地避过了自己与那三名近卫的联手一击,他便已然知道纵然自己与那三名近卫决意拼上性命,也绝对奈何不了眼前这个南国皇帝。
虽然他原来对于赵匡胤的武学造诣也已然有了一个极高的估计,但若非亲自体验这位南国皇帝的可怕,却也绝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汉子的武学修为,居然到了这样一个简直难以估摸得近乎鬼神异力的程度。
赵匡胤却似是听得见金兀术心中的惊讶一般,悠然转过身来,却恍似方才一直只自醉心于这山间风景,却对于刚才那场决杀全然不晓一般,对金兀术说道:“良晤难得,此处山景清幽自在,令人粉忘尘俗,大帅何妨坐下来再喝杯茶。”
金兀术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这才发现那副桌几居然也还摆放在原处,丝毫未曾为方才那一番大战波及到,不由得双眉一轩,却又自强自忍耐了下去,向赵匡胤含笑点头道:“也好!”
既然在武力上已然无法奈何得了眼前这个南国皇帝,那又何妨静观其变。
毕竟,现下的自己或许也还算不得全然输了吧!
那名近卫,现在应当已经快要跑到山下了!
只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南国皇帝,为什么在方才根本没有任何出手拦截的举动,而现在却又自镇静得恍若没事人一般。
如果他方才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那名近卫将这个命令传递到山下,山谷中那憋闷了这许多天的十余万大军齐动,只怕不但山下那些宋军性命不保,而且这许多挟愤的女真大军经过宋境之处,势必焦土处处,尸横遍野,更遑论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军甚至有可能就此趁虚而入,趁着南朝一时群龙无首之际直捣腹心,重演一遍当年汴梁城下的那一番故事。
以这位南国天子的武学修为,在这样的山高林密的地势之下,再多的人马只怕也拦截不住他,是以他方才才下令那些士气已失的骑军全力突围,而不是转而围山搜捕。
然而纵然这位南国皇帝对自己的武学修为再有信心,能够有把握在任何情况之下来去自如,此时也早应当抽身离去,早做绸缪才是正经,又怎么会还在这里跟自己虚耗扯皮?!
而且,以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武学上面的造诣,虽然自己刚才临时起意,猝不及防,但这位南国皇帝似乎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追袭击杀那名逸去报信的近卫的可能,那他为什么却仍是毫无举动?
难不成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难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陷井?
不可能!
金兀术却是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若是宋国的大军当真齐聚此处,若是宋国的军力当真有原先表面上看来的那般强盛,那么在这许多天来以逸待劳之下,要一举击败现在已经置身于崩溃边缘的女真大军,虽然势必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但却绝对不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甚至只要宋国方面再拖上一段时间,那么自己帐下的这十余万人咬马嚼,若不想就这么被拖死在这里,也势必要不顾一切,寻求一战突围的契机,是以若说宋国皇帝亲身前来,与自己在这山巅之处约定和谈,纵然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觉得自己这方没有可能伤害得到他,但也着实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
而眼前的这位宋国皇帝,却又绝不象是喜欢做无意义的事情的人。
更何况,他久历沙场,征战半生,对于行军布阵的经验何等丰富,原先自进山谷以来,就一直被宋军声势所吓,紧守中军,未敢远离,而派遣四散而出的斥候又都或是甫离营地便被宋军击杀,或是不知所终,始终都未能给他传递一个较为准确的形势信息,又兼之根据原先对于宋国天子皇帝先入为主的判断以及行军布阵的常识,让他实在不敢想象有人敢使出如此冒险的诱敌之计,是以一直以来,都将宋军的恫吓当了真,以为宋国当真齐聚大军,尽至此处,而从来未曾真正去怀疑过宋国军力的真实性到底为何。
然而自他今日离开营地,踏足这山谷以来,他就隐约之间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个山脉勾连纵横,固是辽阔无际,然而宋军若当真尽起数十万之众,齐聚此处,就算隐踪匿迹的功夫再过高明,对于地势再过熟悉,要做到如原来那般,让自己这方军阵丝毫摸不着踪迹,只怕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之极。
毕竟自己这方的军阵,甫入谷中便即陷入埋伏之中,而这山脉之间,千峰万壑,勾连纵横,实在不啻于一个天然的迷宫,自己那方那数十万人又尽是骑兵,在这样的地势里原本行动上就要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他们初入谷中便为宋军的声势所慑,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收缩集中,以便于防备宋军无日无之的骚扰,以及甚有可能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冲击的策略,是以这些天来一直困守在那低地之中,丝毫没有可资登高远眺之处,金兀术自忖若是异地而处,换做自己是宋军的统帅,在对于地形精熟,能够充分善加利用的情况下,要做到如宋军这般的举动,却也并不是不可能。
而且金兀术对于宋军这等征调各部,齐聚合围的战斗模式着实也不陌生,毕竟仅仅就在数年之前,他还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一场硬仗。
那一次,他也不过是利用着宋军各部相互之间难以统协的弱点,硬生生地带着他的人马,在合围真正完成之前,从各部的缝隙之间硬生生挤了出去罢了。
而这一次,却是宋国的天子在名义上亲自御驾亲征,以他对于这位宋国皇帝的了解,总是觉得他会征调来几乎宋室所有能够作战的部队,齐集此处,以保障安全与胜利,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以自从最初被宋军那漫山遍野的声势震慑住之后,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就是再一次如何率众从宋国大军合围之中突围而去,而却从来没有沿着另一条路向去思考问题。
是以直到今天,他真正地走出营地,在这山间穿行观察的时候,才隐然间意识到事情似乎还着另外的一面。
毕竟若是真有数十万大军藏匿于这片山林之间,那么实在很难瞒得过他这一路行来之时的种种观察。
象他这样久历沙场的宿将而言,鹰飞鸟鸣,草木风向,甚至于林间昆虫百兽的情状,都可以成为他判断敌人真实所在的风向标。
毕竟他从幼年开始,就成长于白山黑水之间,而象他们这一辈真正从白山黑水之间走出来的女真族人,每一个都可以骄傲而又自豪地声称他们是这片天地之间最好的猎人。
这里的山林,这里的鸟兽,虽然与白山黑水之间大相径庭,但作为一个最好的猎手,即便离开了白山黑水来到大山之中,却也依然可以准确无遗地嗅出猛兽与危险的气息。
所以他这一路走来,原本心中便已然积攒够了足够的疑惑,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又乍然碰到了赵匡胤,被那一时而来的惊异之感所震憾,却是将心中的疑惑全然丢到了一旁。
毕竟他这十余年来,虽然对于宋国的军力有足够的估计,对于宋国的几员虎将,也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慨,然而对于那个曾经一路被他追击入海的庸怯懦弱的宋国皇帝,却是自始至终,都是由心里头觉得看不起的。
然而却就在骤然之间,他却发现了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所看不起的南国皇帝,居然是一个在战场上十荡十决的无敌猛将,更是在此次这一番与自己的大战之中,将自己一步步诱引到这种几近于万劫不复境地的宋军统帅,是那个在这场大战之中的表现足以使得无论宋金双方的军士都对之心生敬畏沙场战神,那种心理之上的反差,已然足以让他一时三刻之间,心神激荡,再难以将思绪扩及至其他东西。
更何况,赵匡胤的气势风度,言语辞锋,以及由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所可能带来地对宋金两国之间大局的严重影响,都使得他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是以原先的那些疑惑,倒是一时之间被冲得淡了。
但是方才赵匡胤稍露口风,他却就立即想起了原先意识到的这个问题,是以才会当即发问,而赵匡胤居然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然承认。
若不是他原来心下对于宋国军力的形势也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研判,他也决不会在赵匡胤出语承认之后,便当即毫不犹豫地信以为真,并据此做出了将那名近卫以非常手段送出到山下传递讯息的决定,毕竟若按常理而言,赵匡胤承认得越为坦然,他反倒应当费上几分思量才是。
是以他现下思前想后,却终究还是觉得可以确定宋军原先确实是虚张声势,也便略略地放下了几分心。
或许,眼前的这个南国天子现在心下也早已是火急火燎,只不过故做
可是他抬起眼,看着眼前的赵匡胤,却又自不由得将放下了几分的那份心又自提了起来。
这个南国天子,盘膝坐在自己面前,提壶续水,望着那红泥小火炉上升腾的热气,时而伸手测测壶温,一脸地专注,却又哪里有一丝半点忐忑不安的模样。
金兀术自幼生活于白山黑水之间,成年后随着他父亲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征战天下,十余年来戎马倥偬,少有停歇空闲的时候,尔后虽然大金根基渐稳,声威日赫,而他又自立都开国以来金一直是大金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大员,但他却始终保持了军营之中的生活模式,对于喜好把玩琴棋书画茶酒花之类的汉人靡靡之气从不沾染,甚至可谓殊为反感。
其实女真人也好,辽人也好,自幼长于漠北苦寒之地,自来喜好狂歌呼酒,纵然是契丹辽国后期,朝堂之上一派奢腐糜烂之气,却也多是饮酒声色之娱,更何况现在女真人刚刚立国未久,除开那个对于将中原风物纳入版图一直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完颜亮之外,还真是没多少人会热衷于中原汉人那种种消磨时间的所谓情趣之艺。
茶虽小道,却是自唐以来,都有“茶禅一味”之说,是以赵匡胤现下的举动放在任何一个中原士子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但金兀术对于茶道一途一窍不通,却是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对劲的味道。
看着赵匡胤不知第几次研拟那水温,金兀术终耐不住性子,开口说道:“陛下好闲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