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温侯府外,出奇的躲在静室的三人竟然没有在外边迎接这到来的贵客,处处透着神秘。
下了马车的贾诩气机一扫就感应到了四周潜伏着的无数高手,道门玄功在气机感应方面超卓异常,毕竟军中高手会选择阴柔功夫练的人不多,动不动就操刀子砍人,杀机怎么压都隐藏不住,真是难为这些董太师了,在周围潜伏的高手中也有不少气机隐匿的相当不错的,搜罗这样的高手一定花费了不菲的代价,董相国大手笔啊,贾诩心中感叹后顺便自嘲一番,就连自己,严格来说不也是董太师搜罗来驱用的高手吗,自然谋士的身份在,董卓要求自己出手的可能性很低,可是应对上特殊的对手,比如吕布身边那两位活宝,想来董卓也会要求自己出手的,师兄弟相残,数千年了,道门中人终摆不脱这命运。
贾诩感叹完发现温侯府把门的两个黑色玄甲士卒没有一点进门通报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这吕布把手下的兵都练傻了吧,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居然连个招呼客人的仆人都没,在相府的时候就得到消息,吕布把相国大人安排的温侯府仆从全部遣散,董太师对此居然置若罔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估摸是吕布赶人赶得比较彻底,然后全部用这些士卒充数,不会是连伺候喝酒的人也是士卒吧,又不是行军打仗,实在有些大煞风景,贾诩无语。
贾诩在温侯府门口微微的欠身作揖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文和来访”。
死般的寂静,站在左侧的士卒左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后再次屹立不动,贾诩摇摇头,自顾自踏进了温侯府,这算什么,搞得神秘兮兮的,不过这也符合陈宫一样的风格,在山门的那些岁月自己可领教过很多次。
一片漆黑与寂静,放眼望去近乎没有任何灯火,贾诩沉吟下一窜而起到了正堂之顶,眼神一扫就看到了一间偏室厢房里微弱的灯火,摇摇头飞身而去。
下一刻,一个人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大赤赤挤进了吕布、陈宫、李肃三人间的间隙,毫不客气的伸手取勺往樽中添酒,正是贾诩,幸好,有多准备一副酒具。
贾诩举樽一饮而尽伸手再去摸筷子,不想摸了个空,再一扫才发现小几上那么宽敞的原因是连道下酒菜都没的缘故,于是转而伸右手中指敲了敲小几案面,一副不太满意的神情。
陈宫摇头,李肃一摊手“有的美酒喝就不错了,再要啰嗦就修书给掌教召你回山门过几天苦日子忆苦思甜”。
贾诩立刻醒悟这两活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怎么说这两家伙也是掌教的亲传弟子,忽悠下掌教召自己回山门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贾诩帅气的面庞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算是低了这个头。如今自己刚刚在董卓身边冒出头来,若是现在离开了就太可惜了。
吕布静静看着一身文士打扮的贾诩,回想起陈宫、李肃对贾诩出身的描述,那种儒教挥洒间的气息的确与众不同,与陈宫、李肃大异其趣,在这乱世,怕是儒教也跟道门一样人才辈出吧。
吕布突然冒出来一句“文和,跟你一样出身儒学世家却入了道门的超卓之士还有吗?”
贾诩闻言停下了动作,说“超卓不敢当,这个有的,公台没跟你说过吗?”
陈宫也很诧异吕布突然问这个“另有一人,郭嘉郭奉孝,日后会是我们的大敌,听闻他已投了曹操,不过汜水关前并未现身,该是在曹操的陈留大本营稳固后方”。
吕布顿了顿“其实我更想问的是,在此乱世,文和抱着什么样的志向,是偏向儒教理念多些,还是偏向道门多些”。
陈宫、李肃也静待贾诩的回答,毕竟可怕的敌人越少越好,彼此间在山门相处了那么多年,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树敌越多日子越难过,想想陈宫、李肃已然是跟周瑜结下大仇,那郭嘉投了曹操也已经是大敌,若是再加上文和的话,陈宫、李肃深感不妙,这些人若联手为敌该当如何。
贾诩自然感应到气氛的变化,苦笑道“若是小弟回答不尽如人意,二位师兄莫不是要让小弟陨落与此”。
陈宫摆手“文和啊,难道师兄在你眼中就是这类人,怎么会,论交情,咱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贾诩无奈“在山门是不错,入了这乱世各为其主即为生死大敌,文和岂敢不小心一些”。
吕布笑笑“文和放心,宫和肃不会出手的,大家开诚布公,以后尽量少敌对互为强援也是不错的”。
陈宫、李肃点头,毕竟谁都不想多一个劲敌。
贾诩神色一正“既如此,诩就直言了”贾诩微一仰头“我虽入道门,但出身世家硕儒,虽对儒教因循守旧不满但骨子里还是尊崇儒学,夫祭者必是正统相承,然后祭礼正,有所统属,汉室即为正统,绝不容宵小篡汉自立,当今天下,若不是有西凉董卓据坚城、挟天子,握雄兵,西凉骑兵甲天下,不知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吕布三人神色一正,对贾诩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李肃道“文和不怕董卓篡汉自立?”
贾诩摇头“董卓其人虽生性残暴,好大喜功,但其视天下如玩物,无帝王之志,最看不起那些试图篡汉自立的小人,在世时必一心想提雄兵踏平四海,一统天下,兼且没有子嗣,玩够了自然会还权于汉帝,如此汉室正统自然得以延续。”
李肃一呆“董卓有这么高风亮节...,真看不出来。”
陈宫叹道“若是一统天下还政汉帝,的确是件天大的功劳,符合董卓好大喜功的秉性,文和一语中的”。
吕布点头“胖子的确没有自己做皇帝的野心,就算偶尔有此念也很快就打消了”。
贾诩神色一黯“可惜天下群雄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此刻出了一位可以跟他为敌的人”,说罢看了看吕布。
斗室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道门虽桀骜不逊之辈辈出,可是涉及天下正统之时,愿意豁出去的人也不太多,毕竟,名义上这乱世也还并未彻底开启,有董卓在,名义上的汉室还是有力量的。
吕布打破了这寂静“若是有可能,我和他绝不兵戎相见”。
贾诩摇头“目前来看已然不可避免,奉先可有帝王之志?”
吕布微微的摇头。
“如此甚好”,贾诩道“若奉先和相国继续联手,四海归一有望,愚定竭尽全力劝相国放过小姐,王允老匹夫,忒恶毒了”。
吕布叹息一声“我看得出,胖子不会让步,我和他终究有一战,想必不远了。”
贾诩想再说什么相劝却又放弃了,改变不了多说无益“如此,文和却只能站在相国一边,期望相国得胜。”
陈宫、李肃眼神转冷,斗室中杀机弥漫而起。
贾诩凝神戒备,自己都对自己能逃出生天不抱希望。
“宫、肃莫要动手,文和,你走吧”,吕布出言道。
陈宫、李儒颓然坐下,一副任君离去的架势,贾诩向吕布一拜就退了出去,瞬间不见。
李肃见贾诩走的没了踪影,笑嘻嘻道“这下,文和欠下奉先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对上怕是会留三分力了”。
陈宫也摇头晃脑的说“演的这么真,累死我了,我可没想过要杀他,真要留下他,他临死一击你我之中必有一人受重创,得不偿失”。
吕布哭笑不得“你们两...”
陈宫正色“该考虑怎么解决外边的人了”。
李肃神情颇为不屑“我们三人杀出去,一扫而光好了”。
吕布不赞成“那就彻底撕破脸皮了,还是想办法让胖子知难而退的好”。
陈宫眼神一轮“那就只好大大方方做要做的的事情了”。
吕布沉声道“愿受教”。
陈宫站起身,一副挥斥方遒的神态“董卓既要你收罗旧部,那就竖起大旗招兵吧,该多少粮饷就三五天一催,索要不停”。
吕布盯着陈宫等着军师继续示下。
陈宫继续说道“直要的董卓不胜其烦,百般推诿为止”。
李肃拍手叫好“董卓不肯多给,甚至不给,自然也就不好意思拉下脸兴兵灭了我们,面子上总要过的去的”。
陈宫点头。
吕布说“好吧,只能先这么做了,这长安城怕是也会越来越乱了”。
“怕是不久,天下群雄也会再次聚在这长安城了”,陈宫低低说道。
吕布的眼神复杂,一些哀默一闪而过“来看两虎相争,鹿死谁手吗?那就让他们好好看一看。”
天下,谁不想分杯羹,天下群雄,莫不是各怀鬼胎。
风雨愈来。
天下,乱世之中无数的枭雄直至殒命也不曾后悔过的执着。
那是一个清晨,天微微亮,街上近乎没人,在洛阳城闹市的一处高台早早就被一票彪悍的士兵占据了,台下也运来一块木质的巨型公告榜立在那里,上面龙飞凤舞的雕着一些文字,台上支起了简单的一座文案,一个主薄模样的文士正襟危坐,仿佛马上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似地,一切都很静谧透着神秘。
当天大亮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人们惊奇的发现长安十二坊里平日里最大的高台上没有人登高表演,稀稀拉拉几个剽悍的士兵环站在四周,对于军队兵马,老百姓向来是敬畏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敢有异议,只是在外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于那高台之下屹立而起的巨大公告榜,自然成了众人视线的中心,无奈老百姓中识字的人有限,只能看看热闹。
自然,这样的时刻会有人主动挺身而出为大家念一下榜上的文字,顺便解释一番,很快在城门口经常操这营生的人就听到风声出现了。
一个看起来经常干这行的落魄文生先主动靠了上前,眯着眼睛看着榜上那些大大的文字。
“好书法”,那落魄文生先是赞道。
“好功夫”,几乎同时,人群中一个似乎身负武功的行人赞道“笔力墨迹透木质何止三分,高手啊”。
那落魄书生摇头晃脑片刻,轻轻嗓子道“诸位,这是昔年我大汉高祖皇帝平定四方后所作《大风歌》里的两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此看来这是要招募兵了”说完朝高台上一拱手,朗声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将军要招兵买马?”
台上的文官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一挥手,数名军士就在高台之上立起一杆高牙大纛来,斗大的黑色“吕”字大旗透出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
台下的落魄文士击掌叹道“原来是吕奉先将军,如此机遇岂可错过”言罢第一个走上了我高台,站立在两旁的士卒居然无一人阻拦,那文士直上高台之巅向起身相迎的文官拱手为礼“吾为文士,数十步上来却未见人阻拦,吕将军不是要招募勇士吗,为何不阻吾?”
那文官哈哈大笑“本朝班都护有言‘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如今乱世已成,吾等虽为儒生文士亦当投笔从戎为国杀贼建功,为何要阻”。
落魄文士拜服“投笔从戎,好,如此,许汜愿为吕将军部属,以期建功封侯,尚未请教先生大名?”。
那文官回到“不敢当,鄙人伊礼,偏添将军幕宾之末,来,请许先生落下大名,随人前往军营校考”,突然低下声跟许汜说“吕将军部属良将甚多,谋臣文士匮乏,此次虽为募兵之名,实乃招揽天下有大志的英雄,吾观兄台落魄久矣,却不减我儒门贫贱不移之风,定是胸有所学,固有大志,可入军营后求见军师大人,定得重用”说罢向旁边喊道“人来,引许先生前往”。
旁边转出一名军校行礼后招呼落了名的许汜下高台骑上匹马直往军营,许汜不解为何对己如此隆重,就问那军校原因。
那军校回答“列位将军对军师大人佩服的紧,对文官们都极为尊重,小将岂敢怠慢先生”。
许汜感叹一番,如此收拢士子之心,搜罗天下人才,这吕布怕是真的要做一番大事业,看来,自己还是选了位贤主啊,“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不到居然如此礼贤下士,对儒门如此尊崇,当此乱世,殊为难得啊。
高台下的围观众人早就陷入了混乱,和着是名动天下的吕布将军招揽人才,募集乡勇啊,的确是天赐晋身良机,稍微有些斤两的人都跃跃欲试,尤其看到居然连个落魄文士居然都被招收了,不少人都感觉良好,觉得自己也不差。
先是那个赞赏公告榜上文字笔力功力深厚的人,是个身材强健的年轻人,到了高台上对伊礼行了礼,就一言不发的取出衣衫内暗藏的长剑,抖手拔剑舞出数朵剑花,瞬间又将长剑回鞘,然后盯视着伊礼。
伊礼点头,作出请的手势。
那青年施施然在名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昌豨。昌豨投笔起身时,伊礼说道“剑法不错,不过阵前搏杀,长剑易折不如马刀,壮士可改用刀”。
那青年一愣神,随即点头回答“这也是西凉骑兵纵横天下的原因之一,昌某受教”。
伊礼拍手,立刻又有士卒来引领昌豨而去,不过奇怪的是引领昌豨去的方向与许汜不同。
高台之后不远的酒楼之上,宋宪不满的向成廉抱怨,“这个人我先看中的,你偏要抢”。
成廉安抚道“下个,下个给你”。
宋宪呸了一声“哪那么多人才可以挑选,估摸今日之后募集到得大多是青壮士卒而已,这长安城的人才可是已经被董卓老鬼刮了几遍了,哪还有什么剩下,只要等消息遍传天下之后有什么人才前来应征了”。
成廉耷拉下头“将军不占什么大义之名,只不过董卓麾下区区一骑都尉尔,对于天下英才的吸引力恐怕有限的很,不过倒是能多招募到一些青壮士卒”。
宋宪更加的悲观“没有董卓拨付粮饷,何以养兵,恐怕青壮士卒也招募不到多少”。
成廉闷了半晌“不知道军师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做法,真的可以让董卓知难而退吗?”
宋宪脸色苦闷“但愿如此吧,还有刚刚挑选的那个儒生,如此落魄,不知道军师为何下令要广为搜罗这方面的人才”。
成廉笑了几声“老宋你行伍习气越来重了,人砍得多了都忘了吃的喝的哪来的了,我来问你,吾等若是占据了城池谁来治理,吾等征战在前,后续兵员,钱粮辎重谁在后方供给?”
宋宪一震,恍然如悟“正是,若没有这些儒生,还真是干不成事啊,怪不得军师大人下令此类人才着意搜罗,吕将军麾下确是良将众多,文臣稀缺,还真没看出来,老成啊,什么时候连这些都懂了?”
成廉嘿嘿笑了笑“平日了护卫将军的时候,老听军师大人和高大哥他们探讨,听得多了也就懂了点,老宋啊,有空也去听听”。
宋宪无奈“哪有空,高大哥吩咐了让我快点把曹性从司徒府接出来,你看看,该咋成,司徒府和温侯府被董卓的人手围得密不透风,怎么下手?”
成廉似乎被呛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在想用什么计谋制造混乱,引开董卓的人手,趁机让曹性扯呼”。
宋宪翻了个白眼“不然咋整”。
成廉拍了拍宋宪的肩膀“老宋啊,咱是吃出谋划策那碗饭的吗,你费什么劲,别想了,肯定想不出”。
宋宪摊手“感情你有路子?”
成廉搓搓手“好久没干老本行了,想想自从再并州跟了吕将军,多年的技艺都有些荒废了。”
宋宪狐疑道“老成啊,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家传绝学我不知道的,哥几个一起混了这么多年,过命的弟兄,不应该啊”。
成廉有些对宋宪的不上道出离愤怒了“宋大把子,咱跟随吕将军之前是干啥子的?”
“落草啊”,宋宪回答“我的二当家”。
“那不就完了”,成廉气鼓鼓的说。
宋宪到了这里终于闻弦知雅意,手也有些痒了,“说的是,我们兄弟好多年没干一票了,等等,不会真的去抢司徒府吧,吕将军知道了,怪罪下来可怎么糊弄过去?”
成廉无奈的摇头“抢点金银细软就行了,难道你还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伤几个人让吕将军找你算账”。
宋宪点了点头,“好好,我这就去清点人手,今晚就干久违的一票”。
是夜,
几辆扮作远方来司徒府登门造访的马车停在了司徒府外,董卓手下监视的人手以为是什么大鱼于是未作惊扰,坐观其变。
不想,不多时,司徒府火起,惊呼声,喊杀声传来,一片狼藉。出于董卓一方的考虑自然希望王司徒死于非命,于是乐观其成,反正这事还真不是咱相国大人派人干的,人正不怕影子斜,甚至于还主动拦截从旁边温侯府赶来救火的兵卒,温侯府卫戍无奈,只能在远处观望。
宋宪、成廉成功带着曹性趁乱突围,司徒府比较倒霉,烧了几间屋子,损失了点财货金银,并未有什么伤亡,劫匪甚至来抛下了几辆马车远遁,差一点就抢到的金银不抵马车价值,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