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戛然停下让昏昏欲睡的风暮云倏然醒转。
“怎么了?天遥。”
“几个杂碎拦路,待我打发了他们好继续赶路。”
风暮云马上从车内探出头来,两旁皆是延伸的密林,正前方有一座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跨溪石桥,时有淙淙水声传来。十几个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倚靠在石栏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对方是什么人?”
“扬州的荡天会,长期被连城帮压制,但他们与海崖帮有着密切的往来。公子请回车内,待我打发了他们便是。”
马车缓缓靠近石桥,一瘦一胖两个年轻人吊儿郎当地迎了上来。
只听瘦子阴阳怪气道:“哟,白公子,听说你昨夜认了个新主子。”
胖子附和道:“他以前是爷,现在变成一条狗了,从白公子变成白狗子了。”
白天遥丝毫不为其动怒,洒脱地打开折扇,微笑道:“是不是张士德把你们拴在石桥上的?”
瘦子阴笑道:“和张士德有甚么关系?鄙帮只是想请白狗子和你的新主人回城吃杯酒罢了。”
白天遥轻摇折扇,作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不是张士德拴的,难道是你们的帮主莫龙?”
胖子气道:“王三八,这小子变着法子骂我们呢。”
瘦子王三八斜着眼道:“白狗子,你的主子可是整个武林的公敌,识相点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白天遥收拢折扇,拍打着手掌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王氏双雄的手段,王六九,上!”
王三八大叫一声,弯腰挥刀,斩向马足。
王六九同时应声而上,抽刀往白天遥当胸砍去。
白天遥早有防备,沉着吸气,猛一提缰绳,马匹一声嘶鸣,前蹄翻扬。王三八吓得一个赖驴打滚,才没被马蹄所伤。
王六九则一刀砍了个空,被白天遥顺势一脚踹跌了出去。
王氏兄弟这一动手便吃了亏,荡天会的其余同伙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马车。
一把明晃晃的刀刃穿透车帘,差点没在风暮云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车内放了两柄剑,显是洪四九为他们准备的。风暮云抓起其中一柄,破车而出,双腿飞踢间,三条大汉立时旋跌开去。
风暮云哪想到这随意的一踢会有如此效果,不由信心大增。一剑走空后,单掌轻拍树干,体内新力又生,躲过侧面的数道剑锋后,稳稳落在了石桥上。
白天遥怕风暮云有伤,从马上一跃而起,踩着王六九的脑袋落在了风暮云身前。
荡天会众人再度围拥了上来,且围而不攻。
此时,从其中走出一个年届六十的白须老者。
“只知风家世代单传,孰料又冒出风二公子这等才俊人物。老朽荡天会莫丰,很想与风公子交个朋友。”
风暮云淡淡道:“原来是莫老,所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又有何妨?只是在下急着赶路,还望莫老不要留难才是。”
莫丰轻捋胡须道:“本帮帮主莫龙只想亲见风公子一面,好把酒谈心。”
白天遥笑道:“谈心?难道是莫龙练功出了岔子,变成娘们儿了?”
一中年男子愤声道:“白天遥,平日里你暗助连城帮加害于我们荡天会,别以为我们不晓得!识相点,就乖乖跟我们回去,要不然,就叫你们暴尸荒野!”
白天遥正要发作,却被风暮云挡下了。
他走到莫丰跟前,开口问道:“敢问莫老成婚与否?”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不知风暮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丰竟老脸一红,迟疑片刻后道:“不知风公子问这作甚?”
“莫老只管答是与否便可。”
“前年丧偶。”
风暮云微笑道:“老年孤独,实乃人生憾事。在下有一远方表姐,年方二八,可惜双目失明,手脚皆有残疾且智钝,目前仍待字闺中。我明日就去为莫老说媒,莫老就多多准备些聘礼吧。”
当着众人面,莫丰顿时如遭奇耻大辱,气的老脸发青,勃然大怒道:“混账,尔敢!”
风暮云依旧面带笑容道:“莫老切勿动气。既然莫老以交友为名,强行要带在下回去面见贵帮帮主,在下以结亲之事与莫老互为亲戚,又有何不可呢?”
白天遥笑道:“公子说的在理,你不情我不愿之事,莫老还是少做为好。”
就在莫丰语塞的一瞬间,风暮云忽然右手一震,剑刃直撩向莫丰胳膊。
这正是发挥了“殇身六战”中的第二式“冷战”,探敌虚弱。只不过风暮云是用言语代替了实招,迫的莫丰气势殆尽。
“敌人的最强点,往往便是其最弱处,一点受损,全盘即溃。”这是战红潋的实战经验。
莫丰无疑是这些人中武功与地位最高的一个,但他的一时势馁,无疑成了最弱点!
风暮云正是瞅准了莫丰这一点。
莫丰哪会料到风暮云会突下杀手,毫无江湖规矩可言。慌忙之下抽身急退,保住了胳膊,可右臂还是被撩出一道血痕来。
一股寒气透过剑锋直入其经脉,内息紊乱间,莫丰大骇!
白天遥见风暮云一招得手,大笑道:“莫老早说是受了张士德的好处,就不用受我家公子逼婚之辱了。”
风暮云乘胜追击,剑芒再逼莫丰咽喉要害,口中厉声道:“莫老鬼,你既要阻我去救璇姐,我今日就要了你的老命!”
“死战”之式如疾风烈焰般扫荡开来。
莫丰一边加紧逼出体内寒气的同时一边拔剑相抵数招,却见风暮云剑法不似剑法,刀法不似刀法,毫无章法可言,全是即兴之作。
全是要他性命的即兴之作!
莫丰心中渐生寒意,只因对方所施展的同归于尽的招式直接无视了自己的所有剑招。更要命的是,对手的每一招仿佛并非是一味地穷追猛打,而是针对自己的内心起伏所随意发挥出来的。
这是一种能窥破敌手心境的杀招。
白天遥见风暮云的一派胡乱打法居然能迫的荡天会的三当家手忙脚乱,大讶之下,手中精钢打制的折扇却是张合有致,高接低挡来护住风暮云周身,丝毫不敢怠慢。
“只是帮着张士德阻拦一阵,拼了老命可不值得。”
莫丰这么一想,气势上再输一筹,面对咄咄逼人的杀气,越发显得被动。
风暮云瞅准机会,一个空翻到了莫丰的后上方,森寒的剑气直逼他的后脑勺。
莫丰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几十年,性命攸关之际,方显功力老道。一个急转身,剑身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风暮云的剑锋,紧接着左掌急进,拍向风暮云的胸口。
风暮云到底还是缺少实战经验,只顾着要收拾对方,在收势不住的情况下,只能下意识地伸手硬接。
莫丰见他自不量力,心中大喜。
“嘭!”
两人硬对一掌,莫丰惨叫一声,再吃大亏!年迈之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一阵树枝的脆裂声后,摔进了树丛里。
风暮云亦不好受,径直摔飞进了溪水中,顿感体内虚荡,竟连提剑的力气都失去了。
这时,杂乱的马蹄声从后面响起。
“奉洪帮主之命,再送两位爷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