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有许多人家地多,又不在一起,有的聘请幹人代为管理,如范仲淹的义庄,有的从佃户里挑忠心勤快,头脑灵活的人管理,这些人则称为大佃户,往往待遇也很高。
其实宋朝有许多主户对家里的客户、佃户还行,有人也想做的更好,但回报有限,有心却无力。
七户人家安排人回去,这次回去不是去年逃荒,路上吃喝住,去方便,回来是两三家人,必然还会带着许多行李,每户人家另给了十贯路费。
刘昌郝又安排人手去买砖瓦。
秦瓦匠问:“今年就盖?”
“迟盖早盖都要盖,”刘昌郝指了指后面的山:“多少钱花不掉?”
大伙哈哈一笑。
第二天,重新干活,不过能分出一部分人手浇灌苜蓿。麻烦的就是前面,未来进入汛期,落多少雨不好说,肯定会落雨,汛期结束,有空便浇,无空便不浇,顶多长得不大好,但皆能活着。
朱三骑驴过来,他问:“刘有宁,你买了许多地?”
“是也。”
“需月季枝条乎?”
刘昌郝摇了摇头,自己采用的是水插,春插与秋插区别不大,这时候可能还有人家在继续修剪月季,时间上也略略迟了些,再过一些天,天气会越来越热。到了秋天,反正自家的月季也需修剪,都不用刻意去弄来枝条。
“带我去看看。”
刘昌郝带着他去看所买的地。
“面积好大,然皆是差田。”
“好田我如何能买来,然比去年好,作物收割后,我能立请牛深耕,时间不急,且暴晒后再酥冻,效果亦更佳。”
去年总体上太过仓促。
朱三又看牡丹:“有的是在死……”
“必然,春天到来,万物生长,接头亦生长,然芍药根不活,所吸收的乃是芍药根本身养分,一旦耗尽,花苗迅速枯萎死亡。接下来,死者会更多。始至六月,一般未死者,不易死了,七月活着,乃是真活。惜之,许多准备不充分,又是异地取接穗,成活率可能比我预计要低。”
“今年需窍枝?”
“窍啊,为何不窍?”刘昌郝说完,自己捧腹大笑起来。今年自家便可以就着修剪的主枝进行嫁接,但不是所有主枝皆符合要求的,况且又会死很多。
即便所有主枝符合标准,这是值钱的牡丹,不是做棘墙的月季,数量越多乃是越好。并且与去年不一样,今年不用担心资金。正说着,刘三全婆娘披头散发地跑过来:“昌郝,你家人打人了。”
“打人,谁打人,打谁?”
“你家张德奎快将我家三全打死了,你快救他。”
张德奎打刘三全,是什么情况,刘昌郝随她向西南方向大步走去,三百多亩地,可是不小面积,走了好一会,才走出瓜田,看到张德奎正向刘三全拳打脚踢,刘三全趴在地上哀嚎。
“张叔父,为何打他?”刘昌郝问,张德奎不是秦瓦匠,虽然块头大,也算是一个冷静的人。
“昌郝,孩子吃了几个甜瓜。”刘三全婆娘说。
“还辨。”张德奎一脚将她踹得远远的。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刘三全婆娘在地上撒泼。
“张叔父,且莫动手,是何情况?”
“少东家,你随我来。”
这片瓜田里有两块地很重要,一块是试验田,正是这片试验田,让刘昌郝得到许多精准的数据,明年种,每亩至少能增产五百斤,多者能达到一千斤。其二便是种瓜地。
现在也没什么高明的育种方法,只能用原始的手段去育种,于向阳处,也就是这片区域划了近十亩面积,精心载培,每株瓜上只留一个果,连二茬瓜都不要。
瓜果长大后,刘昌郝又来辨认,先后淘汰了七成稍差的,当然,淘汰的能卖了,也能留二茬瓜,即便这些瓜,多少也会产生损失。这是无奈,五色瓜乃是厚肉瓜,肉多,瓤籽皆少,一个瓜果只有几百粒种籽,必须得留这么多瓜种下来。
留下来的种瓜,用红绳做上记号,直到完全熟透才会摘,所得的种籽必然比去年朱三他们买的要好。连续经过三四年培育,说不定就能培育出早熟高产的瓜种。
这些种瓜,几家租地来干活的人家也知道。
卖瓜了,卖多少钱,刘昌郝不会说的,刘梁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着瓜,就是有人不领情,如刘昌郝大妈便公开说,这是他不要的瓜苗。每次择出来的次瓜,也送了不少出去。但人心叵测,那怕再累,每晚除了安排人手睡花圃边上,也安排人手带狗带弓箭巡夜,以防有人来偷瓜,而且瓜有多贵哪。
第一茬瓜全摘下来,第二茬还有几天才能摘,昨天晚上张德奎与李大强来巡夜,巡到种瓜区域,若是少了几个瓜,谁都看不出来,关键动了不少。白天时,几个客户装作不再意,实际都盯着种瓜田,一直到刚才,他们看到刘三全两个孙子过来摘了十几根瓜,看到张德奎追来了,居然继续用衣服包着,跑了出去。
张德奎来到刘三全家地里,然后在他家地里找到许多瓜皮,刘三全也怕刘昌郝家人看到,将瓜皮埋到泥里。埋到泥里也不行哪,想找,依然能找得到。
刘昌郝看着这些瓜皮,因为是偷来的,几乎是吃一半扔一半,他又看着这块地,正好边上是桑园子,能遮挡视线,加上刘三全让他孙子去偷,虽然干活的人多,皆注意不到,才发生了这件事。
朱三跟过来,看着瓜皮心痛地说:“京城贵人家,也舍不得如此吃。”
刘三全婆娘不服气地说:“只是甜瓜。”
话未落音,又被张德奎一脚踢得远远的,朱三说:“它虽是甜瓜,你可知它在京城售多少钱一斤。”
刘昌郝摆了摆手,说这些不管用,难道让刘三全赔偿,其中种瓜一个得当三个,刘三全能赔得起?他说道:“去年我回家,你也是闹哄者之一。我收地,你未交,念在同村份上,我也未强收。鞭炮作坊开工,让你儿媳进作坊做工。我家将水引入蓄水池,你就近于蓄水池担水,我亦未问。你既失良心,我只好收地。滚吧!”
“我家种了谷子。”
“滚,以后你家人敢进我家的地,见一次打一次。”
这时已有许多人来看热闹,包括梁三元。沈氏是知道刘家甜瓜价格的,她看着也心痛,说:“昌郝,余下地也收了吧。”
有地在,那怕有棘墙,也防不胜防,包括刘昌郝四叔五叔家,尽管刘昌郝送了不少,小孩子小,不懂事,看着地里的瓜大,也会摘瓜吃,只不过不像刘三全这么糟蹋,刘家干活的人也看到了,谁好说?
刘昌郝点点头,开始将余下的地一起收回来,多数已经种下粟,粟无所谓,补偿钱。
…………
天气越来越热,刘昌郝先是卖猪,端午节快到了,猪再养也难以长大,这时又不是腌肉的时季。除了留下十几头自家吃的外,余下的一起捉住捆起来,送上船,还是朱三联系的肉行,卖给京城肉行的人,价格还行,比何胖子给的价低不了多少,但何胖子是知道刘家猪出肉,才给的高价。
傍晚,刘昌郝来到庄木匠家。徐小娘立即给刘昌郝沏茶。这段时间,她笑声多了,之前却是一直沉默寡言,与刘昌郝并无关系。
主要她以为自己害了丈夫一家,一直不大开心。不过奖励发了,感觉比在老家还要好似的,在老家不吃苦?一样的吃苦,平时替人家做木匠活,家里还有一些耕地,自由度虽多了一些,什么都要自己来操心。这个小心态,刘昌郝不关心的,而且他对人性持着的是悲观的态度,反而更能看开,就如刘三全糟蹋了那么多瓜,不过是收地。
庄木匠问:“少东家,落户后,我能否回家。”
家是老家。
他与秦瓦匠不同,那怕遇到了朝廷大赦,秦瓦匠最好都不要回去。
只要落户,庄木匠成了刘梁村的人,他们老家那个保正就无法用上番教阅或逃丁来勒迫庄木匠。
这里还牵涉到一个户帖制度,就是户口本,不过宋朝的户口本更简陋,就是一张纸,多者百余字,少者几十字,上注户主,丁口数量姓名,田产,籍贯。
每次田产交易甚至宅产交易,都会产生一张新的户帖,宋朝田产交易又频繁,知县不会一一过问,因此又产生“诡名子户”。宋仁宗时周淇担任江南西路转运使,搜刮出辖下各县三十万诡名户,也就是各大户与胥吏联手,将名下田产托于莫须有的女户名上,是女户,不用纳税。有的田产多,能诡出七十多家女户。江南西路做的太狠,周湛不相信我辖下各县能有这么多寡妇,才开始清查的。
王安石借助方田均税法,对耕地划分更精细,先将耕地分为“陂原、平泽、赤淤、黑垆”四大类,每大类分成五等,然后将土地数量、类型、等级、税额一起写在户帖上。
但方田均税法没有很好执行下去,如刘梁村的田等还是九等,户帖依然还是那个户帖了。因为户帖管理不规范,出现许多奇怪的事。如一士多解,考虑到路有远近,宋朝解试时间不统一,有的士子在这个地区没有考中,利用解试时间不统一,又跑到另外的州府去参加解试。还有水泊梁山三十六条好汉,纵横河北京东,官府一直搜查不到。
不过某些方面还会有作用的,如庄木匠,居满一年,刘昌郝可以请孔押司,给他们开出正式的户帖,持着户帖回老家,因为宋朝是准许百姓流动的,或于异地落户,他们老家的保正便拿庄木匠没办法。
刘昌郝想了一会说:“你若要回去,前两次,我让朱三他们中一人,陪你一道回去。”
“那算了。”
“无妨,前两次,你家只能回去一人,我让他们骑马带着你们回去,比较快,用不了多长时间,”特别是第一趟,庄木匠要处理房产与地产,容易产生纠纷,上番与教阅不能对付庄木匠,纠纷时便能对付庄木匠,有一个京城来的牙人代庄木匠处理,他们那边的保正便不敢肆意妄行,然后刘昌郝看着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