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郭靖气息越来越弱,面色已经发灰,活下去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了。而守在她身边的黄蓉,已经将匕首抵进衣服里,把外面的一层绸衫刺破,只要郭靖咽气,她就会跟着去。这两个主角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
到了此时,李莫愁忽然看开了,心情豁然开朗。管他什么主角不主角的,就是他们都不在了,她李莫愁还是要过日子,以前的十几年,没有黄蓉郭靖,难道她就活不下去了么?况且没了这两个人,她可能还要活的更加滋润些,毕竟没了两个顶着主角模板的人出现,她没准儿也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或者到时候被老顽童逼迫学习九阴真经的人,就不是郭靖,而是她李莫愁了。等学完九阴真经的经文,再去找一灯大师讲解,一灯大师估计也会应允。
想到此处,李莫愁抬眼看看身边站着的段曦光,貌似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还比较高,毕竟她和段家的人有旧,一灯大师不看僧米看佛面,说不得也要出手指教一二。
她这边想了片刻,心中大定,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郭靖那小子呢?快点出来,咱们再打过。”
李莫愁抬头一瞧,原来不知道何时,梅超风已经回来了。她的身后,依然跟着黄药师。瞧此时梅超风的样子,似乎师徒之间并没有相认。
黄蓉听见梅超风声音,眼里迸发出耀眼的恨意,咬着一口贝齿,恶狠狠道:“梅超风,我靖哥哥中了你的毒掌,已经活不成啦!你还要打?那我和你打好了。”
她满腔的恨意都化作斗志,只想和梅超风拼命。
梅超风听了她的话,脸上居然没有现出喜色,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掷给黄蓉,道:“那就先救活了他再打。我知道你们心中不服气,那我就不再用毒,只用招式,让你们输个心服口服。”
众人听了,都惊疑不定。柯镇恶接过药来,打开闻一闻,道:“是了,就是这药。内服外敷都是它。”朱聪却对着柯镇恶摇摇头,让他不急着给郭靖用药,走上前去,对着梅超风躬身一拜,道:“虽然咱们有仇,但是为还是谢过你的药。”
梅超风正要摆手推辞他的道谢,忽然觉得怀中一凉,胸前的衣服里多了几样冰凉滑溜的东西。她忙伸手去摸,触手是几条金鱼。
原来朱聪怀疑她给的是假药,又忌恨她对郭靖下了重手,刚才屋子倒塌时,将鱼缸打破,几条鱼都流在地上,他拾起几条,将这鱼放在梅超风怀中,又将她怀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端的是好一手移花接木之技。
这几条鱼尚未死绝,被梅超风一抓,又跳跃挣扎一番。梅超风眼睛不能视物,还以为这些湿润的东西是蛇之类的毒物,忙将它们掷在地上。待发觉这些东西并没伤到自己后,才又探手入怀,发觉怀中东西一样不剩,顿时大惊失色,怒容连闪。
黄药师看着朱聪戏耍梅超风,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多说半句。原来刚才他把梅超风抓走,便是要她这次放过郭靖一命。
黄药师深知自己女儿性情,若是郭靖有个好歹,那么黄蓉日后知道他当时在场,一定要找他闹将一番。就算压制下女儿的脾气,江南七怪也只会把这笔帐算在他头上,到时候打闹起来他虽然不怕,但是却嫌麻烦。
况且刚才黄蓉将百花玉露丸不要钱一样给郭靖服下,他就知道大事不好,梅超风毒爪上的毒,他自然清楚药性,对于自创的百花玉露丸,更加是熟悉无比,哪里会不知道两者相克,所以才拼着被梅超风认出的危险将她带走。
这几日来,梅超风知道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对自己处处相助,但是却万万想不到这人是曾经的恩师黄药师。她只道是哪个前辈高人,看她眼睛瞎掉可怜,才照拂她一二。上次黄药师解了她被万蛇吞噬的危机,她对黄药师感激莫名,所以此番黄药师话一出口,她虽然犹豫,可还是答应了。
朱聪打梅超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和几个纸包,另有几两碎银,并着一柄小梳子。那匕首把手部分看起来十分的精美,但是鞘上却不知道缠了层什么东西,让本来该十分好看的匕首,变得难看起来。朱聪将碎银,匕首,以及小梳子放在一边,把几个纸包递给柯镇恶,道:“大哥,你再瞧瞧,免得那梅超风糊弄我们。”
柯镇恶辨别一番,终于确定了梅超风开始给他的药的确是解药,于是示意身边众人给郭靖解毒。
黄蓉本来以为自己和郭靖要到地府去做一对鸳鸯,哪里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解药又有了,遂破涕而笑,脸上挂着都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犹如明珠泣露般动人。
这边郭靖刚被喂下解药,那厢梅超风怒吼一声,道:“好贼子,居然趁机盗我九阴真经,好不要脸,快点还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如旋风般疾攻过来。
柯镇恶一敲铁杖,阴森森道:“这奸贼果然有诈,想要用那药松懈咱们心神,然后再攻咱们个出其不意。嘿嘿!她此番可不会得逞。”
李莫愁听了,翻个白眼,暗道:“人家的九阴真经被你拿去了,还不能跟你急么?真是以一个瞎子之心,度另一个瞎子之腹。”
这边江南六怪迎上前去,和梅超风斗做一处。朱聪随手将梅超风怀中的零散东西扔在一旁,其中就有那柄匕首。
黄蓉抱着未醒的郭靖在一旁,忽然见那匕首熟悉,拿起来观看,见这匕首居然和那柄刻着郭靖名字的匕首一模一样。匕首上缠的人皮恰好挡住了刻名字的地方,黄蓉随手把人皮往下一撸,见上面果真刻着两个字——杨康。
当初牛家村风雪夜发生的故事,黄蓉早听郭靖提起过,心中知道这柄匕首本来是郭靖的,后来被梅超风弄到手。当日她和穆念慈相遇,见到穆念慈手中拿着那柄刻有郭靖名字的匕首,还曾经拈酸吃醋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是杨康给她的。
现下黄蓉见了这柄匕首,心中一动,将这匕首塞进怀中,暗道:“你有匕首,我就没有么?等下次咱们再见到了,我再把刻有靖哥哥名字的匕首和你换过来。杨康是你的,靖哥哥是我的,你可不能跟我抢。”
自梅超风和江南六怪在蒙古一别后,都身负着血海深仇,一个个苦修不已,功夫自然是今非昔比。七个人打做一团,其中凶险,看的人心惊胆战。陆乘风看着,心中也是一番惊骇,思量自己轻敌过甚,若是梅超风和自己相斗,怕是自己这会儿已经落败了。
几人打斗了半天,因江南六怪人数众多,梅超风渐渐落了下风。她披头散发,强提一口气,厉声质问道:“你们江南六怪以多欺少,抢了我的九阴真经,还要来杀了我么?”
江南七怪哪里知道那匕首上缠着的那层人皮就是九阴真经,所以并不以为自己盗了她的经书。柯镇恶听她污蔑自己,怒道:“你这恶贼,我们若是动了你的经书半分,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南七怪虽然和梅超风有仇,但是梅超风知道他们不是那种说谎话都人,现在又听见柯镇恶发下毒誓,知道他们没有欺骗自己的可能性,只好哀叹一声,以为是自己刚才在打斗中不小心掉了,于是停下攻击,在瓦铄中爬摸寻找。
她自然是找不到九阴真经的,九阴真经此时好好的躺在黄蓉怀中。她找了半天,手上被破碎都土石刺得鲜血淋漓,但是她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依旧寻找着。李莫愁看她一个瞎眼女子,如此在地上摸索,心中觉得甚是可怜。只是经过刚才郭靖和黄蓉差点死去一事,她已经决定不再随便改变剧情,因此忍着没有告诉她九阴真经下落。
满地的狼藉中,哪里能找得见九阴真经的影子。梅超风脸上表情越来越黯淡,牙齿紧咬,面上居然现出一缕想要哭的样子。李莫愁心知她难过之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梅超风看怎么也寻找不到九阴真经,瘫坐在地,三魂七魄都丢了。正此时,黄药师走上前去,冷哼一声,道:“找不到了么?”
这边郭靖还在昏昏沉沉的晕迷,黄蓉瞧着他睡颜发呆,忽然听见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居然和自己爹爹的声音一模一样,忙抬眼望去,见是那个跟着梅超风的高人在说话。她心中奇怪,但是一时间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她父亲。
梅超风听见黄药师声音,像是遇到了大救星一般,对着他叩头连连,也不顾地上都是尖锐的瓦铄,几下头磕下去,她脑门上都是殷殷鲜血。她一边叩头,一边哀声求道:“前辈帮了我许多次,我知道不该再麻烦前辈,可是这次事关重大,还请前辈再援手一二。”
黄药师拂袖冷哼一声:“你这逆徒,居然也知道感激我?”
黄药师一旦放开声音,黄蓉一下子就认出是谁了,她一个机灵,将郭靖递到身边的南希仁怀中,飞扑到黄药师身前,抱着他脖子,又是叫又是跳,欢笑道:“爹爹,是爹爹,你怎么来了。难道你已经参悟了九阴真经么?爹爹爹爹,你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黄蓉连珠炮一样问出了好大一串话,黄药师来不及回答,李莫愁见她小女儿形态毕露,忽然想起了曲名江来,她虽然从来没有在自己这个爹爹面前撒过娇,可是两人之间父女深情,怕是一点也不逊于黄蓉和黄药师之间。
此后便是黄药师交代自己众弟子的事情,陆冠英得知自己能够学习桃花岛的功夫,虽然欣喜莫名,可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给黄药师重重磕了几个头。李莫愁与他相识已久,心中自然替他欢喜。
待黄药师等人走后,李莫愁也领了自己的枣红马告辞。段曦光在她身边亦步亦随。
这日早上,李莫愁晨功做完,觉得体内内力微有些暴虐之势。九阳真经不修招式,只修内息,如今她的内息已经强大到接近人体极限的地步,但是却不甚精纯。
据九阳真经上面所述,她已经到了突破边缘,若是有好的机缘,则可迈入一个新的境界,此后内力圆转如意,且越来越精纯,终于到一个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只是那机缘,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此时李莫愁体内的内力虽然越来越多,可是也越来越凶险,就像是体内储存了一个汪洋大海,但是却不太受控制一般。
既然已经知道了此间凶险,李莫愁心中暗定主意,待烟雨楼事件一过,她便回去白驼山庄。欧阳锋身为武学宗师,自然在武学上造诣非凡,到时候她能否突破,估计还要着落在欧阳锋身上。
不起回家的念头则已,一有了回家的念头,她满脑子都是白驼山庄的好,做梦都想着一家人团聚,常常梦到自己小时候的欢乐时光,梦醒过来,嘴角也是甜笑,思及白驼山庄种种,甚至觉得欧阳克的那些侍妾都没那么讨厌了。
这日行到一个小镇上,段曦光和李莫愁找了间小客栈吃饭。那客栈从厨子到掌柜,都是一家人。这家的女人和女儿在厨下做活,男主人是掌柜,几个儿子跑堂。李莫愁和段曦光正吃着小菜,忽然见女主人从厨下慌慌张张跑出来,喊道:“他爹,不好了,丫头的病未好,今天撑着在厨下给我帮忙,现在昏过去了。”
男主人一听,也不顾等着结账的几个客人,冲到厨下就把女儿扶出来,往街上的医馆去了。剩下的几个小子,不是这姑娘的哥哥就是她弟弟,对着客人们解释致歉一番,说今天的酒水免钱,让众人都散了去,他们好关了门板同去照看自己姐妹。
见这一家人为了这姑娘生意也不做,李莫愁心中一动,想回家的念头更甚。出了门行了片刻,她忽然拨转马头,十分肯定的对段曦光说:“段兄,就此别过,我要回家去看看。若是有缘,咱们日后再见。”
段曦光听了,愣了一愣,问道:“你不和我游山玩水了么?”
“不了。父母在,不远游,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爹爹在家是什么光景,我想回去看看,一刻都等不了了。”
李莫愁虽然知道两个多月时间只够勉强从这里到西域一个来回的时间,到时候可能会错过八月十五的烟雨楼盛会,可是此刻她心中满是强烈无比的想家念头,莫说是烟雨楼,就算现在让她错过华山论剑,她也不会皱下眉头。
“你家可是在西域?”段曦光道。
“是,我家的确在西域,不过周围都是荒野恶岭,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可以游玩。”李莫愁斜斜睥睨他一眼,将他要和自己一起回家的想法堵在口中。
段曦光听见李莫愁的话,嘴边咧开一抹笑意:“小莫愁,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若是我想回家,必定会请你去我家做客,你怎么能就这么拒绝了我对你家乡的一片好奇之心。我是很想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那这么说来,你是对我在什么地方长大好奇了?”李莫愁脸上忽的挂上笑吟吟的神采,段曦光见了她这样的笑容,忽然觉得大事不好,细一思量,这才恍然大悟。
据他自己知道的和李莫愁告诉他的一起来看,李莫愁在西域住的时日反而不长。她自小在大理,只有后来被曲名江收养后那段时日,才在白驼山庄住了几年,后来拜师完住在古墓,接着更是被囚禁在少林寺中,六年来寸步不能出谷,回来后又去草原,打草原出来,在北京又住了两年。之后便是旅居江南。说起来,白驼山庄也仅仅是因为有她的几个亲人在,要不然也不能称之为家乡。
李莫愁板着指头算了算,抬眼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就去少林寺少室山后逛一逛,若是那些大和尚让你深入的话,你能见着一座小木屋,墙上还题着李莫愁到此一游,那里才是我长大成人的地方。至于西域,你是不必去的。”
段曦光垂头丧气,知道不管说什么李莫愁都不会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西域,遂摇头道:“小莫愁真不是个厚道人。罢了罢了,西域去不得,那我去少林寺得了。”说完也不再啰唆,拍马和李莫愁分别。李莫愁看他走的干脆,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李莫愁一路往西域方向赶去,为赶时间,也不顾路况,只是捡近路走。但是因为马匹脚力有限,所以晚上还要寻着宿头。
这日她走到海边,忽然听见天上两声尖利的鸟叫,与平素听见的鸟鸣声大不相同,要粗野雄壮许多,于是抬头观看。只见天上两个白影展翅长空,虽然隔得远远的,可是仍能辨出那是凶猛的大禽。
此时仍是在南方地界,怎么会有这样的鸟类,李莫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自己是遇到了郭靖等人?这两个大白鸟就是那两只白雕不成?但是此刻她也不欲多事,就要转身拍马走开。
刚走了不到两里路,到了一处路口,只见路上倒着一个草原上装束的汉子,胸口中了一箭,鲜血浸湿了上半身。这人体格健壮,重伤之下,虽然不能动弹,可是仍能说话,见有人来了,忙哀声求救。
李莫愁心中奇怪蒙古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上前给他止血,询问了一番。谁知道两人语言不通,那蒙古人只会说两句简单的汉话,李莫愁半句蒙古话也不懂,说了半天,居然是半点对方的意思都没懂。
李莫愁将这人伤口处置好,无奈的站起身来就要走。那蒙古人口中呼呼喝喝,想要留下她来,李莫愁着急赶路,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留下。那蒙古人挣扎着打腰间解下一条挂饰,递给李莫愁,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意,示意李莫愁收下。李莫愁知道蒙古人性子豪爽,也不推辞,就将这挂饰挂在腰间,一笑而别。
又行去一刻钟,忽然路对面来了大队人马,奔驰如飞,搅得路上黄尘飞扬,恰似一条滚滚的土龙飞来。李莫愁那头不惧人的枣红马寄养在江南一户人家,现在骑乘的是一匹脚程上好的骏马,这马看对面来势凶猛,吃了一惊,唏哷哷长叫一声,两只前蹄扬起,直立起来,差点把李莫愁甩下去。李莫愁忙策马移到路旁,抚摸着马颈安慰它,这马儿才稍微安静些。
这些人行到近前,李莫愁看清楚了些,原来他们都是和刚才自己所救那人一样,是蒙古装束。本来他们已经快要通过,但最后面一人无意间瞧了眼坐在马背上给自己让道的李莫愁,脸色突变,大喊起来,顿时几十匹马都停了下来,马上的骑者齐齐回头看他。
这人长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眼神犀利非常,他拍马到了李莫愁身边,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这位姑娘,可否把你腰间的挂饰给我看看。”
李莫愁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自己腰间挂着的正是那个蒙古汉子给自己的礼物。
这挂饰色泽金黄,但是材质却不是黄金也不是黄铜。挂饰呈菱形,十分厚重大方,李莫愁不是那种小手美人,但是用她一只手也握不下这块挂饰。挂饰上雕刻着一副似文字又似图案的浮雕,美观称不上,反而有点狰狞。似乎因为佩戴的时间久了,主人又不甚清洗它,所以上面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瘢痕,看起来反而将上面雕刻着的图案的狰狞抹去几分,平添几分粗狂的古色古香。这挂饰上端用羊皮绳栓起,上面随便串着几颗穿了孔的彩色石子做配饰,下端又有羊皮绳做的穗子,非常异域风情,叫李莫愁看了心中生喜,不然也不会将这有些脏兮兮的挂坠放在身上。
李莫愁猜测刚才自己所救的武士和眼前的人必定有联系,因此将挂坠取下,递给问自己的人。这人拿着挂坠看了看,又问道:“不知道姑娘这件挂饰是怎么来的。”李莫愁将自己如何遇见那武士说了出来,那人也不疑有他,对着李莫愁大声谢过,就又驱马赶路。
如此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有些暗暗的。李莫愁本拟到大镇上投宿,现下却是来不及了,只能到一个小镇上住着。
这小镇上只有百来户人家,一条小街,街头说话,街尾都听的一清二楚,客栈也仅有一间,所幸虽然简陋,收拾的却颇整洁。
李莫愁要了临街一间屋子,打开窗子,便能看见下面街道上嬉闹的小孩儿。她一路奔波,疲累的紧,现在是少有的安闲时光,心中身上都懒洋洋的,舒坦无比。
她正看下面的儿童嬉闹的有趣,忽然见路上走来两个乞丐,背上都负着口袋,身上补丁累累,衣服却洗的十分干净,李莫愁细细数了两人背上口袋,只见一个人背上背着八个口袋,一个人背上背着六个口袋,当是丐帮中的八袋弟子和六袋弟子,身份地位应当都不弱,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丐帮出现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两个乞丐走了一路,到了客栈门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想是要歇歇脚,顺口讨口饭吃。掌柜见来了两个乞丐,心头生厌,让小二把他们赶走,两个丐帮弟子也不和他们着急,换到斜对面一家关了门的杂货店旁边坐下歇脚,眼睛却往店里瞄来瞄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李莫愁心中好奇,目光在两个乞丐身上打转。两个乞丐往客栈里看了一会儿,相视一眼,摇摇头,又摇摇晃晃拄着打狗棒去了。李莫愁思忱道:“难道这两个乞丐是在执行丐帮的什么任务不成?”
她好奇心上来,偷偷跟在着两人身后,不多时,两个乞丐到了镇外一片树林里,走进树林中一座祠堂内,李莫愁运起轻功,轻飘飘贴在墙壁上,慢慢游走进屋子的顶梁上,悄无声息,居然没有被这两个乞丐发现。
这两个乞丐坐好,那八袋弟子先叹息一声,对着六袋弟子道:“此番咱们一路追踪那淫贼,终于还是给他走脱了,真是可恨之极。”
六袋弟子劝解道:“黎老,那淫贼是在附近跟丢的,一定不会走远,咱们再找一找就找到了。”
“可恨,可恨!若不是那官兵冲散咱们脚程,咱们早就把那淫贼给捉起来了。”黎老犹自不解气,攥着拳头说道:“这淫贼一路上已经坏了两三个女儿家,现在更是明目张胆放出风声,说盯上了程家大小姐,如此之人,天诛地灭也是该的。”
这两个乞丐痛骂了那淫贼一番,李莫愁见只是丐帮弟子行侠仗义,并非丐帮有什么大事,不欲多管闲事,便想要出去。只是那六袋弟子刚才骂了一番后,居然倒头躺在祠堂中一捆稻草上,面向屋顶,李莫愁只好尽量把身形在大梁上隐匿住,免得被他看到,更不用说出去了。
这两人谈论一会儿,暮色越来越重,这八袋弟子似乎也看不惯六袋弟子的疲沓样子,拉拉他道:“咱们走吧,还是再找一会儿。此时天色擦黑,怕是那淫贼要出来活动一二。”两人一起出去。
李莫愁松口气,坐在屋梁上,伸展了一下手脚,正要下梁走人,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音。她怕是两个乞丐回来,忙又缩身在大梁上,只见青蒙蒙的暮色里,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其中打头的一位,头戴一顶金盔,上面镶嵌着宝石。李莫愁一见他身形,忍不住在心中惊叫:“完颜洪烈?他也来南边了?”
完颜洪烈身后跟着一人,身材雄壮魁梧,身披盔甲,腰间一柄长剑,剑鞘朴实无华,拔剑的地方磨出一片灰白的擦痕,显然是拔剑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能造成的结果。
这人走起路来熊视虎步,稳健莫名,两手很自然的垂在身子两侧,摆动幅度并不大,好似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李莫愁却能看出来,他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却让他能够在危险来临时更快的拔出剑来,显然是个沙场老将。
“清松,此番绞杀那蒙古余孽,你居功为甚,回北京后本王一定将你功劳禀报圣上,到时候你封官加爵,可不要忘了本王。”完颜洪烈哈哈大笑着对眼前的武将说道。
这武将听了完颜洪烈这番为他表功的话,却不喜反忧,如同被人灌了毒药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王爷,我刘清松是王爷一手栽培的,终生都是王爷手下的将领。王爷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不管王爷让小的去做什么,小的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况且这次讨绞,都是王爷一人的功劳,小的不敢冒领军功。”
听见刘清松如此说话,完颜洪烈脸上先是现出一丝了然的喜色,接着仰天哈哈大笑,扶着他肩膀道:“清松,你 不必如此。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难道我还能贪图你这点官职不成。我已经是咱们大金国的王爷,就算再给我个封号,我也不能再高贵上一丝半点。”
完颜洪烈说这话之时,声音里是故意不加掩饰的失落和期盼,刘清松听的浑身大汗淋漓,盔甲下衣衫头发一瞬间都被冷汗浸湿。他早知道完颜洪烈其志不在做一个王爷,而是要篡位。要想篡位,就要拉拢兵将朝臣,刘清松作为完颜洪烈手下爱将,是必须要过选择效忠皇帝还是效忠完颜洪烈这一关的。只是想不到完颜洪烈对他逼迫的这么紧。
李莫愁听见完颜洪烈这样不加掩饰的大逆不道之言,在梁上也惊了惊。待她又看看刘清松的反应,就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帝王这个位子,古往今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如飞蛾扑火般造反,完颜洪烈有机会问鼎天下,自然也不会放着这机会白白溜走。
这边刘清松表完衷心,完颜洪烈心中大喜,搂着爱将的肩膀正要说几句贴心的鼓励话语,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人叫马嘶,一个小兵跑进来报道:“王爷,不好了,那些蒙古人杀了个回马枪,又回来啦。”
完颜洪烈此时刚刚彻底将刘清松收入帐下,心中喜悦莫名,觉得这些蒙古人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于是大笑着拍拍刘清松肩膀,豪情万丈道:“咱们两个一起上阵,把那些不知道礼数的牧民杀个片甲不留。”
此时暮色沉沉,早已经看不清楚祠堂里半点东西,但是李莫愁却不想下梁去,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今晚这祠堂会非常热闹。
果不其然,没多久功夫,就见刚才还谈笑自若,自信满满的完颜洪烈,就如丧家犬一般被杨康挟着逃进来,往后面摆放棺木牌位的厅堂里去了。外面一阵喊打喊杀声,又有火把的光芒影影绰绰照进来,显然是金兵已然落败。
李莫愁悄无声息的跟着两人到了后面,只见杨康和完颜洪烈两人相见,爱恨交织,都只是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两人间感情就如冰火两重天般,又有深爱,又有血仇,最终还是这些年的父子亲情占了上风,杨康和完颜洪烈达成谅解。
李莫愁听着他们说话,心中忽然动了动,她依稀记得杨康和完颜洪烈之间这番交流感情,是被躲在棺材里的穆念慈听去了。当时她还十分不解,这棺材都是放死人的,就算尸体已经腐朽为灰尘,也必定脏臭的厉害,穆念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怎么受的住。
父子两人双手相握,默默看着对方,忽然外面传来黄蓉的声音:“靖哥哥,我见到完颜洪烈的金盔啦,他一定就在不远处。”
完颜洪烈和杨康大惊失色,杨康情急之下,忙推了一把完颜洪烈:“爹爹,你快点逃命,我去引开他们。”说完往外跑去。
黄蓉和郭靖见一道身影往外飞奔,以为就是完颜洪烈,忙跟了过去。完颜洪烈对着杨康背影叹口气,翻窗而出。
李莫愁看屋内无人,翻身下梁,将屋内的棺材一个个掀开来看,果真在其中一个里找到了一个活人,应当就是穆念慈了。穆念慈正睁大了双眼,眼睛里满是愤怒之色,但是却被人点中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
原来当日欧阳克擒到了穆念慈后,将她带在身边,虽然因为她是李莫愁义妹,对她也算是规规矩矩,不曾明目张胆非礼与她,但是偶尔趁机吃点小豆腐还是有的。曲名江知道欧阳克少年心性,也不去多管,只是穆念慈先就受不住,她已经将身子给了杨康,当然想要忠于杨康,几次都要趁他们不防备,要么逃走,要么寻死觅活。欧阳克防备她的久了,心中生厌,每次要办事情前,都将她点了穴道,寻一处地方放好,等办完事情后再来取她。
李莫愁打开棺盖,因为此地黑暗,所以瞧不清人面目,穆念慈还以为是欧阳克又转回来,想到今后还要在这个色魔手下过活,而自己的情郎杨康却是这样一个认贼作父之徒,于是心中悲愤莫名,眼角挂下两颗圆滚滚的泪珠。
李莫愁也不知道她在哭泣,在她身上摸索几把,将她穴道解开。穆念慈甫一能动,就娇叱一声,向李莫愁攻去。
她当日得洪七公教授了一套掌法,威力非凡,上来就用上了十分的掌力,又因为她心灰意冷,恨不得和欧阳克同归于尽,所以十分的掌力,如今使将出来,也变成了十二分。
李莫愁哪里防备穆念慈会如此,被她一掌拍中胸前。她练有九阳真经,一身内力雄浑无比,自然就生出反弹之力来,穆念慈打在她胸口,忽然觉得手腕一酸,这只手腕居然已经被震脱臼了。
但是李莫愁也不好受,虽然穆念慈功力不算甚高强,可是全力一击,也让她胸口一阵阵烦闷钝痛,这一掌,居然让她第一次被别人打成内伤。
“穆家妹子,我是李莫愁。”李莫愁心知她认错了人,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忙向她解释。
穆念慈听见李莫愁声音,愣了一愣,又想起李莫愁是欧阳克的妹妹,李莫愁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必定是欧阳克告诉她的,那么欧阳克这个混蛋一定也在左近。她想到此处,心中又生出难过,本来已经停下攻击,心中委屈下,又忽的击出一掌,正打在刚才李莫愁受伤之处。
李莫愁刚才被她打中,已然受了内伤,见她停下攻击,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所以放心的调度体内真气,在胸前游走,想要化解伤势,谁料到穆念慈又是一掌过来,掌力丝毫不比刚才弱。李莫愁被她这下打中,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聚在胸前的真气四散,像是一柄柄小刀一样向四周的经脉内飞射,经脉内的内力被这些四散的真气搅动,就似海啸一般汹涌波动起来,再也不受李莫愁控制。
李莫愁浑身剧痛,连手指都动不得。穆念慈打出这一掌,另一只手也脱了臼,两腕低低垂下,不能再对李莫愁动手,她想到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含泪骂道:“你们,你们白驼山庄,没一个好人。”
李莫愁此时已经控制不住体内暴虐的真气,她内力雄浑强大无比,但是因为没有突破最后一层,所以纵然强大,终究不能使得圆转如意,因此她从来不曾用全力对敌,怕的就是把全身功力发动以后,到时候控制不住,就有走火入魔危险。
谁知道她处处小心,却在此时,被穆念慈一个只有江湖三流武艺的人伤到,将一身内息打乱。李莫愁身上疼的如千刀万剐一般,汗入浆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犹不自觉。她这会儿一点儿都没有记恨打伤自己的穆念慈,脑中反而只有一个想法:“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难道这就是天意,咱身上没有主角模板,只有阴沟里翻船的运气,却不能阴沟里捡宝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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