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年年,是我说得太过了,都是我不好……陆翊明显差距到了她的痛苦,更进一步看清了她的心,就像在谭老生日当晚一样,她的心里惦记着江彦丞,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变心了。
陆翊的心口疼痛,主动岔开了话题,笑起来:年年,陆放的很多东西还在学校,我一直没能过去收拾,等年后陪我一起去好吗?北门的关东煮、酸菜鱼,很多吃的,你不是说想吃吗?
他只是一个失心的人,不知道如何挽回深爱的女孩儿,只能用唯一的羁绊勾住她,他们有过共同的校园时光,无论是海医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些街头巷尾的美食,都是两个人的独家记忆。
陆翊正面试探无果,只能迂迂回回,他太心急了,人在面对曾经拥有的人事时,总是急功近利,凭借的不过一句——她的瞳孔里,曾经住着他。
好。谭璇点点头,她现在思绪混乱,只能点头,眸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海医北门的关东煮。
等在酒店后门,拎着保温桶等她的江彦丞。
陆翊永远不会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她想的居然只是……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回头多看江彦丞几眼呢?他西装革履地站在阴影里目送她离开,心情是不是起起伏伏,带着不可言说的失望?
他专程从海城开车去杭城,只赶得及给她送关东煮,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明明那时他就爱她、渴望她……
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江彦丞更有耐心更能隐忍的人了,他太厉害,用温柔的刀,一点一点在她的心上刻上他的名字。
谭璇恨不得能穿越回几个月前,如果早知如此爱他,她不会浪费一分一秒!什么出差,什么紧急任务,都比不上站在阴影里看着她的那个人,她一定会回头,用最大的力气抱住他。
年年,你回去吧,明天我就出院了,我还想去你的工作室参观呢。陆翊笑道。
谭璇抬眸看向陆翊,半天才听清楚他说什么,回应道:哦,好,明天我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室。
陆翊见她终于回神,将苦涩压了下去,努力平静道:年年,有可能的话,明天带上你的助理或者司思一起过来吧。
啊?谭璇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翊无奈道:我跟谭菲之间还没解决干净,她始终没给我回应。
……谭璇瞬间明白了,谭菲还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并且,因为谭菲做了终止妊娠的手术,从法律上来说,六个月内,除非谭菲本人同意离婚,否则陆翊连离婚官司都打不了,只能熬着。
陆翊也在避嫌,怕给谭璇招黑,他已婚,并不是自由身,谭璇一旦沾上他,就是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谭璇实话实说,她不懂六姐还在执着什么,他们这些人,有谁是赢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爷爷奶奶差点崩溃,还出了几起刑事案件,还不够吗?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插手。陆翊道,我马上就出院了,生活基本上可以自理,我去找她说清楚,总会解决的。毕竟……
陆翊苦笑:毕竟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谭璇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兜兜转转,她还是那个原罪。
她也不再打扰病人,安抚陆翊道:没事的,我相信都会好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就算她不签字,再过三个月……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来接你出院。
没再逗留,谭璇离开了病房,一出去,她就按了按太阳穴,连轴转的忙工作、熬夜,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她太想找谭菲谈谈,可家里不准她去,谭菲被隔绝在鹿城的疗养院,听奶奶说,有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在给谭菲治疗。
她从不觉得谭菲是对的,也没有圣母心,觉得谭菲可怜,所以可以原谅。
但人心始终是肉长的,她一起长大的六姐,十几年的姐妹情深,哪怕是装的,也辛苦了。她不可能像对待朱梦琪那样,任由谭菲自生自灭。
自私如谭璇,幻想着一切还有转机。
第二天,谭璇带着李娅去接陆翊出院,谭菲的父母也都来了,谭家人一直都说会对陆翊负责到底。
可陆翊拒绝再回与谭菲的住所,而是搬去了滨江公园的某处公寓房。
如果当初没有意外,这是陆翊跟谭璇的婚房。
年轻的陆医生经历过家道中落,父亲早逝、母亲不详,父亲生前吸食禁忌的药品,和当时的女友、陆放的妈妈一起死在了家中。陆翊辛苦读书、打工、科研,每一天的行程都满满当当,中途,又塞下了一个谭璇。
有些人啊,想勉力活着都已不易,却还要一力担负起整个家。
那个夏天的夜晚,陆岁岁答应谭年年毕业就结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骨子里那样清高自傲,就算是结婚,也想亲手捧给谭年年一个家,哪怕家的面积再小、装修再简陋,起码装得下他和她。他还在努力,并不会让她永远跟着他吃苦,他有信心,也肯努力。
后来呢?
后来,什么都没了。
公寓还在,陆岁岁没有谭年年了。
现在,他丢了一颗心脏,又重新搬回这里,谭年年在他身边,可她不爱他了。
种种变故,如何释怀?
三伯三伯母在楼下。司思值班儿,明天就回杭城过年了,我就没叫她过来。谭璇进了公寓,也很尴尬,她如何不知道这公寓的意义呢?
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她太开心能跟陆翊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谭璇以为陆翊会说些什么,可他坐在那,什么都没说,半天才笑道:年年,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一下。
大概是知道她担心,他抬头看她,笑得很淡:没事的,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好好过年,一切等年后再说。
谭璇心里也难受,可她什么都给不了陆翊,留下来是错,走也是错,最后还是李娅在催促她:谭老师,朝华娱乐那边约在下午两点,咱们得走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谭璇惯性地抬手,看了看腕表。
去吧,乖。陆翊笑道,站起身送她:我就不送你下楼了……做了老板,时间都不是你自己的了,年年,保重身体。
谭璇实在不能久留,年前最后一个客户,她确实不再像以前一样自由了,工作放在第一位。
等谭璇离开,陆翊迟迟没有关上公寓的房门,走廊里的感应灯已经灭了,莫名有点黑暗,他盯着那光影昏暗处,久久没动。
谭年年当然不再爱我……我是一个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的人……陆翊蓦地转身,自嘲地一步一步走回去。
他知道,家里的某个角落藏着他父亲和陆放母亲的遗照,现在他的行李箱中,有陆放的遗照。
原本他以为自己失去了爱人,却多了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可现在呢,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连爱人也一起失去,谁能给他补偿?
谭菲,谭菲,谭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