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路奴婢已经指给您了,至于走不走,全看娘娘的意思了。”微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躬身退了下去。
掂了掂手中的纸包,我笑道:“别人要我杀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丰隐恻轻笑一声,简单道。
我将纸包递给他,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毒?”
丰隐恻将纸包打开,用小指拈了一点闻了闻,道:“这是……帝劫!”
“不用说,这么古怪的名儿,八成又是殇夙鸾的杰作吧。”
“帝劫,散婆罗香,食之无痛,瞬时既亡。”丰隐恻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十分阴沉,缓缓道:“不过,这却不是殇夙鸾的手笔。而是历代宫廷秘密处死皇族的毒药,由特俗的秘方制成,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当初我被赐死,本也该是用这种毒药,后来被殇夙鸾换了无毒的药粉,才留得活命。” 说着将纸包包好,递给我,“你留好,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
点点头,将纸包小心地揣在怀中。心中却暗暗思忖起来,知道丰隐恻身份的殇夙鸾和赫连长频定然不会要杀他。而我曾经告诉过宗政澄渊关于丰隐恻的事,他知道其现在百度不侵的体质,应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阮育黎和洛微的奸细。
到底微雨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呢?
这个宫里的种种奇怪诡异之处,竟比当日在雅乐还要混乱复杂许多,我真的还能完好无损的抽身而退吗?
胡思乱想了很久,觉得十分困倦,心想反正是白日,丰隐恻应当不会做什么,于是斜倚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赫连长频突然来了,命人摆了一桌酒宴,接着挥退了下人,对我一笑,道:“陪我喝几杯,可好?”
我笑了笑道:“喝酒的事,还是应该找他吧。”说着指了指丰隐恻。
“让他躺着吧,这个晚上,我不想出什么意外。”赫连长频低头倒酒,口中淡淡命令道。
心念一动,看来赫连长频似乎做了什么安排,她来我这里,应该是想要平复烦躁不安的心绪。因而自顾自地倒着酒,有没有人陪她喝酒,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眼见她一杯一杯的下肚,脸色变得潮红起来,目光却越发的清醒。
我伸手按下她的酒杯,低声道:“别喝了。你喝醉了,连章怎么办?”
“没事。要真醉了,找太医开一剂醒酒汤就好。”赫连长频微微一笑,烛火照应下,端庄的五官竟然生出几分妖异之感。
我皱着眉,道:“那好,我先让许太医为你开一剂醒酒汤,你再继续吧。”
“许太医?哪里有什么许太医?”赫连长频轻轻一笑,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许太医今天中午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你……”我眼前一暗,是了,赫连长频怎么会允许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活着,许太医之死,定然是她的安排。仅仅一天,情势竟然急转直下,变得如此扑溯迷离,“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阮育黎那个老贼,以为随便找一个人,说是父皇的私生子就能当上太子吗?我连章的太子之位,岂能儿戏!真是痴心妄想。”赫连长频冷冷道,仰头又是一杯。
我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来今日在前朝似乎有了一番不小的争执。因为这场争执,赫连长频展开了某种行动,却又怕行动失败而心中忐忑。
渐渐地,天光已经大量,不知不觉竟然过了整整一夜。
我和赫连长频竟然伏着桌案睡了一宿。我看了看依旧沉睡的赫连长频,叹息一声唤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用温水帮她擦了擦脸,将她唤醒。
“什么时辰了?”赫连长频小声问,嗓子有些哑。
“辰时了。”我看着她,“昨夜,你究竟安排了些什么?”
赫连长频静默一会儿,问道:“殷卿来了吗?”
我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宗政澄渊说过殷洛书是赫连长频的死士,难道赫连长频派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不成?
那么是什么任务能让赫连长频如此不放心?
“还没到。”我仔细盯着她的脸,缓缓说道。
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赫连长频挥手叫来轻言,命令道:“着人去殷卿府上,看看为何这么晚了还未进宫?”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不知过了多久,轻言进来回道:“启禀公主,殷大人府上说,大人自从昨日清晨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回府。也没有只言片语,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知道了,你退下吧。”赫连长频身子微微颤了颤,将轻言屏退。
如此便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我试探地问道:“莫非,你派殷大人去杀阮育黎?”
刚说完,赫连长频突地抬头看我,目光如刀,冷冷道:“母妃,您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本宫真的有些头晕。”我语气一转,故作无力地支着额,心中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赫连长频越是紧张,就越是欲盖弥彰。
这次她实在太着急了,阮育黎贵为一国丞相,素来野心勃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暗杀?再者,派儿子去杀老子,这样的事有可能成功吗?
虽然现在的殷洛书早就不是阮育黎的儿子,但是宗政澄渊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的目标。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宗政澄渊应该以殷洛书的身份留在了阮府,而不是赫连长频自以为的行动失败。
“既然母妃醉了,就好好休息吧,儿臣……”
赫连长频还未说完,突听殿外一阵混乱,轻言匆匆走了进来,急道:“公主,阮丞相说有事要见公主,眼下正在殿外等候。”
“岂有此理,他不知道这是内殿,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吗?”赫连长频微怒道。
“奴婢说了,可丞相执意要见公主,就快冲进来了。”轻言急道,额头鼻尖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赫连长频目光一寒,“嗖”地站起就往外走,却见阮育黎破门而入,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带着数名小太监,微雨跟在后面,最后面居然还跟着那天那个无能的邓太医。
一进来也不行礼,却直接使了个眼色,一群太监冲了过来,却不是针对赫连长频,而是直奔向我,将我团团围住。
“阮育黎!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长频冷冷道。
阮育黎颤微微跪下,执手道:“回禀公主,微臣得到密报,听说有人要谋害圣上,深恐救驾来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公主恕罪。”
原来阮育黎竟是要先对付我了。我抬眼看向微雨,如今可以确定,这个宫女,应当是阮育黎的心腹了。
“哦?不知道丞相是听谁说的,可有真凭实据?”赫连长频甩袖坐下,声音清寒无比。
“是奴婢。”微雨结结实实地跪下,低头道:“昨日公主走后,奴婢便看见娘娘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似乎像陛下的膳食中下了些什么。”
“既然是你亲眼见到,当时为何不阻止?而且不先告知本宫却先透露给阮相,说,你这个贱婢究竟安的什么心!”
“回……回公主,”微雨微微颤抖着道,“当时奴婢怕极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想去向公主禀报,都走到书房门口了,可是还是不敢进去。娘娘是什么身份,奴婢什么身份?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如此徘徊了许久,知道黄昏才遇到阮丞相,丞相英明发现奴婢神情恍惚,便频频追问奴婢……故而……故而……”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何阮相当是不来禀报,却偏偏今日一早闯宫?”
“启禀公主。”阮育黎道,“臣当时想,应当先将事情查清楚才好像公主禀报,于是首先派人向弄清这件事的真伪。可没想到竟然遇到行刺,微臣被刺了一刀,昏迷了一夜。幸亏护卫英勇才得活命。因此微臣想,应该是下毒的人知道事发,想要杀人灭口,因担心贼人狗急跳墙伤害皇帝,臣不得不冒险进宫禀报。”
说着,阮育黎撩开衣袖,露出渗着殷红的绷带。
“竟然有人刺杀我连章的丞相,真是胆大妄为。阮卿,那刺客是否抓到?本宫要亲自审理!”赫连长频看了一眼,故作关切地道。
“公主体恤老臣,臣感激涕零。不过听侍卫说他们追赶刺客数百里,最后在一崖边将其乱箭射死,尸首滚落山间,如今想必被野狼啃得尸骨无存了吧。”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赫连长频身子晃了晃,脸色一白,转尔道:“丞相受伤未愈,不如先回去休息,此事本宫自会彻查清楚。”
“公主,听微雨说,娘娘下了毒之后,便将毒药藏在身上,若她说的是真的,一搜便知。若是容后调查岂不是给了她毁灭证据的时机?”阮育黎说着,对那群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些太监便不由分说紧紧拿了我,在我身上翻找起来。
我心知那微雨给我的毒药还在身上,不过据丰隐恻说那是即发的毒药,若是我下了毒,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死了。更不用说丰隐恻百度不侵,根本不可能毒倒他,因此略略定了定心。
“公主,丞相大人,搜到了。”一个太监终于找到那包毒药,却不交给赫连长频,而先交给了阮育黎。
阮育黎将纸包交给一旁的邓太医,道:“请太医鉴别一下,这是何种毒药。”
那邓太医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道:“这是曼陀罗啊,是一种极为峻烈的慢性毒药,若是长期大量服用此毒,中毒的人首先会全身瘫痪,接着慢慢失去意识,最后在梦中身亡。”
我闻言大惊,丰隐恻不是说这是“帝劫”吗?怎么会变成曼陀罗的?究竟是谁在说谎?
是丰隐恻?还是邓太医?
还是,两个人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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