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壁障之外已是茫茫的一片洁白。虽说天灾的威力正在减弱,但仅仅三天的功夫还不足以让几十天来的寒冻完全消退。雪是小了,但依然在下着。风是弱了,却仍旧在吹着。在这风雪交加之下,大地依旧维持着冰点以下的温度。只是太阳出来了,白色的积雪放射着那一片银色的光亮,着实让进入的人群无所适从起来。或许,这才是北地的真实面貌吧。
在这样的天气里到结界的外头去,他们是想都不敢去想的,更不要说是有什么经验了。尽管天灾爆发的时候比现在更冷,可天灾的时间毕竟很短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的,而且天灾爆发的时候,他们要不死去,要不就躲在那隔离气候的魔法壁障之内。他们并没有在直接在恶劣的环境下生活过,自然也不懂得如何添置衣物来饱暖了。
如果不是因为萨维丽是为了解决整个天灾而失踪,他们根本不会离开那温暖的地方到这外面的冰天雪地中来。因为这里是在是抬不方便了,他们很难接受如此恶劣的环境。即使他们一个个都是精英,即使他们完全能够用魔法来解决风雪的侵袭,自身的保暖和空气的净化,但他们依旧觉得这样的环境无法忍受:
脚下的高低不平,积雪深陷,已经让他们吃了太多的苦头,足以让他们中的好些人暗暗的打起了退堂鼓。若不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要,萨维丽又是诸族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同时后面还有魔族的少祖罗尼克和精灵族的长老们在不断催促着,他们可真的要甩头离去了。
近千年来的安逸,虽不曾让他们忘却过往的艰苦,却也使他们心变得脆弱许多。要他们继续的坚持下去,实在是一件令他们痛苦的事情。
不过,他们还是在茫茫的冰原上找寻着。虽然对环境是如此的不满,但“必须找到萨维丽的决心”还是支持着他们,让他们依旧咬紧牙关撑下去。
几百人笼着金色的壁障在银色的冰原上来往穿梭的情形还是非常壮观的。从高高的天空往下望去,他们就像是在洁白的玉壁上镶嵌了金色的星辰一般动人。那实在是令人陶醉的景象,至少在鹰族人的眼里是如此。
由于魔族与鹰族关系密切的缘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鹰族自然也义不容辞的派出自己族中的高手参与到整个搜救的过程之中,成为整个搜救的主力——面对雪地上放射出来的强光,当包括罗尼克在内的大多数都觉得刺眼万分,甚至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也只有这群鹰族人能在遥遥的高空俯视地面一切不寻常的情况了。
当然,他们是必须将情况通报到地上去的。因为隔了如此许久,萨维丽那娇小的身子很可能被风雪所覆盖,形成一个小小的隆丘。这在天上虽然能看出些许端倪,但真正的确认却还是由地上的众人来完成。
因为是有策划的行动,他们自然也有了组合:他们将所要搜索的地域划作近百个的小块,由一个小组负责搜索。大体上以五人为一个小组,由一名鹰族人在高空中侦察,地上这由四名魔族或精灵族的人负责搜索确认。这样便使得每人都有了确定的职责,即不会出现反复搜索同一区域的无用,也不会出现某些地方被遗漏的状况。而且每一小组只要负责自己所划分的那一块区域就好了,并不要管别人如何,自然也就在很大的程度上照顾了那些体力并不佳的精灵族人。
这些都是罗尼克建议的,其他人根本不会想到那么许多。虽然在集合的时候听他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可毕竟从来没有试过,大家也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去了。他们对这个实在没有多信心,有的也只是被罗尼克自己的信心所感染。
他们揣揣的来到了外面,开始按照罗尼克的部署搜索。虽然不怎么相信这方法真的有用,但他们最终还是听命的做了。一开始还不觉得和原来得搜索方式有什么不同,但在外头呆了好一会之后,体力有所下降的他们才真正觉得这样的搜索比原来轻松许多。面对那广阔的雪白一片,闭上眼睛不太敢正视那刺眼反光的他们,此刻才真正的惊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不足。他们中无论是谁都没有以一人之力搜索整片区域的能力。既然这样,那像现在这样通过划分区域来搜索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无论多少人搜索多少次也好,只要将全部被怀疑到的地方细细的搜索一遍,而没有丝毫遗漏也就够了。反复的搜索,却东拉西掉的只是不断的在做无用功而已。”这话是出发前罗尼克对他们说的。他们本不理解这其中的真实含义,但到了现在却对这个有了更深的了解。
“其实这句话放到军事上极端的说法便是:不管敌人有毁灭你多少次的能力也好,你只要有把握完完全全的毁灭对方一次的能力,你就足以让对方为之却步了。”在众人中的一个好战的少年暗暗的对此做了新的阐释。
……
当然,吃了苦头的众人对这话都有着自己的理解,他们也会把这话往各自不同的方向去思考,但这样的思考终究还是提外话,与眼前的事情并不怎么相干。因此,他们也就是想想而已,就如那胡思乱想一般,脑筋虽然动个不停,但手上的事情却没有丝毫拉下。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很快便找到了那早已被厚实的冰雪压盖住的萨维丽。虽然那时的她全身早已被冻得发紫,头发、眉毛等处早已沾满了洁白的冰晶,整个人已是呼气多入气少处于昏迷之中,但熟悉她的众人还是依旧从她那安谧的模样中辨认出她来。
事实上,这也根本不用怎么辨认的,因为出现在这里,这块冰雪覆盖住的地方,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别人可不会就这样到外面去啊!他们不敢的。
“快点,我们找到了她!”发现她的人大声囔囔着。
随即便有罗尼克那匆忙飞奔过来的身影,以及他匆忙焦虑的喝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随时都有离去的可能!”那人将手伸到她的鼻子下方试探了一下,大声的回答罗尼克。结界里的诸族大都不兴死这个说法,往往以“离去”或“归家”来代替。因为在他们的想法中,这些逝去的族人是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生活的故地。
“该死的。”罗尼克赶忙来到萨维丽的身旁一把将她接过,在简单的确认了她的情况之后,不由得咒骂连连:“这里有谁会医的吗?快点过来看看吧。”
“是!”遥遥的从远处跑来一个中年精灵帮萨维丽稍稍的检查了一下,作出了约摸的估算:“她本身的生命消耗的十分严重,魔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以无法抵抗来自与外界的寒气。这使得寒气已经入侵了她的肺腑,必须马上进行救治。”说着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茫然的众人,提议道:“还是快点把她带回魔壁之中吧。每在这儿待一个都会使得她的情形变得更加恶劣,要知道,她现在已经和普通人一般,没有魔力来抵御这风雪的寒冷了。”
“明白。”众人应了一声,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就连罗尼克也显得有些慌张了:他一面平稳的扶持住萨维丽的身子,一边快速的奔跑起来,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快点!稳点!”天晓得这话究竟是对他自己说呢?还是对跟随着他跑的别人说。实在是让人感到好笑。只是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会去笑他。
终于把萨维丽那似乎有些变得冰凉的身子抬回到了族屋之中,罗尼克似乎可以稍稍的歇一口气了。对于如何救治自己的妻子,隔行如隔山的他并不十分的清楚。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妻子的船头边上紧握着那双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冰凉小手暗暗的给昏迷的妻子打气。他明白即使在这样昏迷的时刻,妻子也努力的再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呢。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则是由那个会医的精灵族人来解决了。
这时精灵族的长老过来了,将罗尼克叫了出去。他们有些事需要罗尼克去办,却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我们大家都不好受。没有人希望萨维丽出现这种情况,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尽力救治她的同时,也希望你能安心一些,不要为了照顾她而累坏自己的身体。”精灵长老安抚着罗尼克,同时话锋一转,便直接说出自己这次的目的来:“关于你看过那封信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处于对现在族内安定的考虑我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结界原来是可以如此轻松的破离。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刻,我并不想因此而引起新的战火。这次没死人,是我们的大幸,但我们仍然需要一些时间对这里进行更进一步的改造。我们的士兵需要训练,我们的环境必须改变一下,我们不能让天灾再次发生了。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不是立刻。”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罗尼克显得有些废颓了,他两眼无力的看着留着花白胡子的精灵长老,有气无力的问道。
“暂时中止你的计划!至少不要立刻或是将它限制再数人的小规模内。既然现在可以出去了,我们便需要先观察人族一段时间。我们需要知道他们近千年来的变化,也需要进行一些谋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曾经有一个人类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人类的命很短,很容易出现变故,而我们的命比他们长,这足以让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去计划。我并不反对你的计划,只是希望不要变得那么激进。”精灵族长老悠悠的说道。
那不断闪出的精明目光和坚定的语气,使罗尼克对他有一种新的认识:原来他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老好人啊。他很保守,但保守并不等于不思进取,耽于享乐,而是在对人对事上显得稳重谨慎。他不会在没有周详计划的情况下作出决定。虽然有时往往无法抓住一瞬而逝的机遇,缺乏冒险精神,但在总体上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们很少会办错事的。
既然明了了这一点,罗尼克也就不再以偏见去看待他们了。听得长老所说的那些持重之言,罗尼克也觉得其中确实有些道理。关于推迟计划执行的时间他是赞同的,毕竟原来的计划便是在天灾没有的时刻制定的。虽说天灾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新的机遇,但同样的也打乱了他原先的部署:正如精灵族长老所说的那样这次天灾虽然没有死人,但在其他方面诸族也是受了很沉重的打击。如果不等这些恢复到原有的水平,就与人类作战的话,那很可能再次战败的还是自己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便很爽快的答应下来:“我会按您说得去做的。”
“那我就放心了。至于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我也会给他们以相应的说法。虽然是骗人,但是为了整个大局,我们也得撒这个慌了。”长老欣慰得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原地只就下罗尼克孤零零的站着,他低着头也不晓得究竟在想些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尼克都紧守在萨维丽的床前,细心的照顾她,企盼着她能早日苏醒过来:因为昏睡着,她是无法进食的,为了让她的生命延续下去,他不得不将自己的魔力传输给她——只要精灵族人身上还有魔力存在,生命便不会最终消亡,这其实也是精灵族特殊的一点。对魔法二元粒子的过度依赖,既是他们的缺点,也是他们的优点。
当然,在安心照料妻子的时候,罗尼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情。他无论怎么说也是男人,是必须照顾自己事业的。自从那日听了精灵长老的劝告之后,他便不断的同自己的手下商议,讨论对这计划的修改方案。他知道原来的方针不同,也明了那些保守派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参考着这些新的情报,他们便决定策划一个更加宏大周详的计划来。
首先,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和壮大自己。这次天灾的损失至少让他们倒退了一百年,而且周围的环境更加恶劣了,在魔壁长城之外的田地,仓储大都被毁于一旦。他们必须重新将这些东西恢复,同时必须让各族都建立好各自的地下基地。即使最后万一输了,也好有个最后的退守基地,来作为种族延续。
所谓“兵战凶危”,他们实在该在出击之前就考虑好以后的一切。他们并不想把这个当成一次纯粹的赌博,自然也就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压上了。虽然建立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却是十分有必要的,而且他们最不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其次,就是决定派人去人界探察情况,并进行谋略的事情。根据大家商讨的结果:就是人一定要派,但不能派得太多,只要一两个高手就够了。至于人选,则是在魔族里头挑选,因为他们是最接近人的。
在接受了天神的处罚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远古祖先的那些明显的不同。他们没有了翅膀,没有了头上尖角,只剩下脸上那邪魅的紫眸。但这个紫眸的问题却是很容易解决的,他们只要随随便便用一下魔法就成了。当然,更关键的是在界内诸族之中,只有魔族才能很好的适应人类的那多变的环境。其他的几个种族,如鹰族,精灵族,矮人族之类,受到的环境的约束实在太多了。他们很难适应外面的生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让魔族人去试一试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只能选他们了。不过在人员的考虑上却是需要斟酌的,即便魔族中的高手也是极多。
“你看派谁去比较好些?”亚尼特站在竹屋的床旁低声询问那个深情的男子,他看着他只是低着头紧握住妻子手,似乎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但他明白他在听自己所说的。
“你说说看去得人都要具备那些能力?”他头也不抬的问道。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前些天亚尼特也曾提起过这个,但罗尼克却用一句你先去考虑考虑将他打发走了。
事实上对于这个问题,罗尼克自己也没有腹案,在他让亚尼特先去考虑考虑的同时,他自己也思考着这个问题。在综合了各个方面的评价之后,他发现自己族中能够选择的人却是极少。如果非要在任何方面都能满足的话,那除了他自己外便没有第二个了。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此刻亚尼特又一次问起了,他也想听听对方意见。
“首先去的人必须有很好的头脑,要善于算计,经营;其次,他必须有很好的适应能力,这不是指生理上的适应,而是指心里上的。因此他必须会懂得学习,学习人类的作战方式,人类的武技、魔法,人类的说话技巧,人类的生活方式,以及其他一些人类所特有的东西。他不能刻意去模范人类,因为无论模仿的多像,不是真的就是不行,所以,他必须在一定心里暗示的作用下将自己看成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才行。”亚尼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在这个问题上,他早已是通盘考虑过了。
“那你有合适的人选吗?”罗尼克抬起头来瞄了亚尼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关心自己的妻子了。
“没有!”亚尼特摇着头回答倒是十分的干脆。他当然有自己的理由:“魔族人的聪明都放在了对计谋的经营和对武艺、魔法的研究上了。对于文化的其他方面,恕我直言,似乎出了少主您之外还没有任何人能圆满的学会这一切。”
“亚尼特啊!我该高兴还是该哭泣呢?你对我的评价还真高呢?”罗尼克无所谓的笑笑,语气却迅速的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得很正确,这确实是我们所欠缺的东西。计划可能还要推迟了。要改变这一点,我们可能要进行新的训练了,训练那些还处于未成年的小鬼。”
“那不是又要花很长的时间?”亚尼特提出自己的异议:“结界的重新封印可就是要在这几天就完成啊!如果不乘着这个机会,以后想再出去便很难了。在没有天灾的时候破坏结界,很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到时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不知为何罗尼克谈到了这里便结束了谈话。他对亚尼特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唉!”亚尼特退出了,留给罗尼克的只是这么一声长叹。
那是充满许多感慨的长叹,不过此刻的罗尼克却没心思注意那么许多了。他微微的看到自己手中把握着的小手似乎有了一些活动的迹象。这说明她很可能要苏醒了。他顿时忘却了周围的一切,而全然将自己的心思放在妻子的身上。是以他慌慌张的结束了那个十分重要的谈话。匆匆赶走了亚尼特。
当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萨维丽和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便紧紧的定在了一个地方。那地方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却使他的心提到了嗓子里。他紧张的握住了她手,不知不觉的加大了力气。他好像要用尽自己所有的精力去体会她每一个变化似的,良久都不眨一下自己那酸麻不已的眼睛。
不知是他的企盼感动了萨维丽那沉睡的灵魂,还是他手中施加的压力,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痛苦,总之在亚尼特离去之后的许久,沉睡中的人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映——她轻轻的抖了抖自己的眉头。虽然只是很轻很细微的,但依旧被罗尼克所把握了。
“快点醒来吧。我的人儿!”他轻轻的贴在那的脸颊旁小声而亲昵的呼唤道。
这呼唤似乎是有点作用的,因为不久之后,她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