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因为那不仅仅是生存环境相适宜与否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生命对于生存以久的空间早有一种莫名眷恋的依赖。他们依赖家乡的熟悉,依赖于早已习惯的作息方式,依赖于家乡的方方面面。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的重大变故,他们便不太会有离开家乡的想法。就算迫不得已离开,他们也大都有着重新回归的希望。即使这种希望在自己这一代无法实现了,他们也会尽可能的让下一代背上这种希望。那是永不忘根的情结,是对自己祖先的一种尊重。
所以,被迫进入界结之内的诸族始终没有放弃回到故土的希望。虽然他们现在在这里已经生活的不错了,但他们依旧遥遥的展望着界结之外那片曾经属于自己的领地。即使经过了千年,这样的企盼仍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然而“回家”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谁都晓得在经过了千年的岁月之后,那些“短命”的人类已经在辽阔的大陆上定居下来,并将之作为自己的家乡。他们经过了十数代的繁衍生息,对于家乡的情感已经并不比自己弱多少。
别说现在自己这边还没有找到离开界结的办法,即使找到了,就这样贸贸然然的出去绝对会和在那片土地上生存的人类发生冲突。到那时又将如何呢?难道在打一场战争?这实在是让人无法决断的事情。毕竟,它关系到了太多的生灵。
在迁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各族长老会内部对这些事情有做一些研究之外,没有人会明白的提起这些。
一来,当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各部族均损失惨重,一时间皆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为主要目标,暂时无力去思考这就当时而言根本无法实现的问题;二来,区分人界与此地的界结刚刚形成,无论是谁,用何种手段都无法突破这道坚硬的防线;三者,当时的人界还处于魔法教会的统一管理之中,其凝聚力还是相当强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即便出去也丝毫讨不了好吃,缺乏战斗力诸族战士根本无法与人类的军队抗衡。
因此,大家更多的经历是放在改造界结之内的环境上。毕竟这是一个“逆天”的世界,想要在极北的寒冷之地,造起一个适宜自己种族生存的环境并不是那么容易。好在精灵族与魔族里都有许多运用魔法高手。在他们努力下,在所有种族共同的配合下,他们首先建立起了一个适宜生存的混居点。并以此为基地,不断的向四周开拓,一步一步的去改变整个恶劣的环境。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界结之内环境终于比较稳定了。在经过了长期的修养之后,诸族的力量也逐渐的恢复,“回家”呼声也渐渐的大了起来。长老会不再是自顾自的讨论这个重大的问题了,他们开始询问族民的意见,想通过大家的力量来寻求一条破解界结之路。
那时,他们还不曾得到“神的预言”,也不人界的变化,一切都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噫想来推断。于是,处于心里对上次战败的不堪以及对于自己族里的兄弟姐妹在战争中死亡的愤怒,他们将整个人类当成了敌人。
因为一时半会还无法破除界结,他们便不断的训练自己,无论男女老幼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投入到了对于战斗技能的训练之中。这一训练就是一百多年,长久的停顿使得原本稍稍有些好转的界结环境又重新出现了恶化。尽管还没有人看出天灾即将要来临,但环境一天比一天的糟糕却是事实。而这一切并没有被愿望的企盼冲昏头脑的人看在眼里。
终于在大家都以为很快就可以进行反攻的时候,天灾降临了。大自然带给他们的惩罚简直可以与神的愤怒相媲美。那还应该是火热夏天的六月,气温却偏偏降得比冬天还冷。有如瀑布洒落一般的冰雨疯狂的扫过所有的聚居地。紧跟其后的冰龙卷更是让残破不堪的摊子被彻底的清空。此后的冰风暴覆盖了整个北地,它卷起无数的冰沙严严实实的将原本蔚蓝的天空遮蔽起来,黑暗就此降临了。
能够逃到最初之地的诸族之人,已经耗尽了自身全部力量。现在的他们只能无助的看着天上狂舞电蛇不断的落在最初之地的壁罩上,一点一点的消耗着壁罩的防护力量。黑色的天,狂暴的风,漫天的冰晶,扭曲的电蛇,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无以为力。在大自然的异变之前,他们任何的魔法都显得的是如此的渺小幼稚。无法的抵抗的力量,让他们几乎以为末日将要来临了。看到天地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了。
在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天敌的地方,却存在着他们最大的敌人——自然。想要生存就必须改变原来的一切,必须动用种种违背自然法则的力量。这或许是一件伟大的壮举,但其本身的行为却是“逆天”。当所有人都为了生存而努力的时候,他们不经意的与存在与这片大地上的原始法则产生了矛盾。
在他们勤勉维持的时候,这里的自然表面上“顺服”了。它根据人们的要求而改变,营造出了一个适应于大家生存的环境。一切似乎都十分的顺利。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而已,逆反自然而产生的种种变故之物,在大家所看不到的角落里隐伏了下来,等待着他们放松警惕。而这次的事情,无疑给这些变故以最好的发泄机会。
狂暴的力量在外头打转着,不断的打击着最初之地的壁罩。还好有些力量恢复迅速的族人迅速的运用自己的魔力将被打得十分单薄的壁罩重新加厚,才使得整个最初之地一次又一次的在迅猛的打击下得以存在。这是一次生命与自然互拼消耗的战斗。对于这样的战斗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结束。他们不想死,也就只好这样拼命的撑着,直到自然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完再说。
之后的十余天是诸族在界结里度过的最困难的日子,其艰苦的程度就连种族战争中兵败之日也比不上。面对于大自然的肆虐,几个“高手”已是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只能号召所有的人都施展出自己的魔力来抵抗。可就在他们都为了生存而努力的时候,另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惊讶的发现最初之地的仓库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即使省吃俭用,将消耗维持在最低的水平,他们也只能在支撑十天左右。而十天之后,这场天灾究竟会不会过去,谁也说不了准的。于是,一股绝望在人们中间传播开来,他们觉得自己似乎被神给遗弃了。因为,神并没有给他们以任何的帮助。
十五天后,狂暴的肆虐终于结束了。当还存活的人们战战兢兢的撤出了头顶上的壁罩注视着灰暗天空下的一切时,他们才痛苦的发现自己来到界结之内三百年来的建设成果,除了这最初之地外已经全部毁于一旦了。他们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在清点了残存得人口,发现在这次天灾中的损失几乎等同于上次大战之后,满怀懊恼和悲痛的他们开始了清理废墟,重建家园的工作。他们一个据点一个据点的清理,一处一处的重建。最后在现在精灵族所聚居的溪谷之处,发现了被一间被压跨的小屋和早已死亡的上前代圣女,以及这卷记载有神之预言的羊皮卷。
他们颤抖着手轻轻的打开了这羊皮卷。上头明确记载的事情,让他们为之庆幸:“原来神并没有抛弃我们啊。”他们有些雀跃,又有些惋惜。毕竟如果能更早一点就得到这样的预言,他们完全可以少死许多人的。
不过,他们实在无法对为此而死的圣女进行任何指责了——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将预言记录下来。她原本是想飞快的将讯息传送出去的。这从她身边残留着依稀可辨的空间魔法痕迹中就可以看出,她当时是多么紧张。不过谁也想不到的灾难就这样突然来了,它打断了圣女的传送,毁灭了整个聚居地,也使得其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灾难的来临。
“一切都是巧合,但太多的巧合,却成为我们遭受损失的必然。事实上,我们不应该抱怨许多的。毕竟造成一切灾难的缘由是我们。我们不应该在自己做了错事,而遭到惩罚之时,向抱怨——‘你为什么抛弃了我们。’因为我们既然选择了这块荆棘之地作为我们最后的家园,那么我们就应该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迎接种种挑战。我们不能在神还没有放弃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自己放弃了自己,自己放弃了这片家园。”得到了预言后的人们开始深刻的反省自己所作的一切。
在自己的心灵不再变得那么偏激之后,他们以更加宽广的胸怀来面对整件事情。他们明白回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这里他们最重要的并不是如何让自己变强,而是如何让整个环境变得安定下来。他们必须营建好这片土地,因为即使今后出去了,在没有正式回归家园之前,这里也是自己的后方,是自己的大本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来看,而不是仅仅当作一个临时的聚居地。
至于回归,暂时还是别想吧。他们自认已经出错了一回,可不愿意因此而再错一回。尽管预言上说,八百年后有可能出现一次“小天灾”,但谁晓得这个所谓的“小天灾”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舒服而提前,便转成“大天灾”呢?对于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们可不愿意冒险的。反正自己的生命长的很,不妨按照预言上所说的那样静静的等待一下,等待那足以统领一切之人的出现。——这便是重新建立好家园之后的诸族人最普遍的想法。
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去,原本平静的历史也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有了变化。当原本经历过第一次天灾的人渐渐老去,族里掌权的渐渐变为年轻的后起之秀后,一种对于回归的新看法渐渐的与老者的看法有了区别。
他们认为在回归的这件事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消极的等待,而应该更积极的去寻求更多的路子。毕竟已经等待了近千年,可预言中所说的那人并没有出现,预言中所说的那场小天灾也不曾应验。眼前的现实简直完全和预言是背道而驰的。这种种的一切,虽然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却足以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对传说中的神之预言有了怀疑。
在魔族那年轻的族长继承人的鼓动下,他们暗暗的制定着一个计划,一个主动出击的计划:他们想要找出突破界结的办法,自己到外面去,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他们迫切的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打算把全族回归复兴的希望寄托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那个人身上。
这只是那些激进的年轻人的想法,却是为大多数年长者所反对的:一来,年长者并不相信神会欺骗自己;二来,他们对自己现在的族人能不能打败人族的大军还是有些疑虑的。他们知道他们在发展,但外面的人类也在发展。虽然人类的生命十分短暂,但他们的繁衍能力却是非常强劲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族人的能力能不能抵消对方人数上的优势。如果能,或许出去还是有所希望的。如果不能,就这样撤去界结将在自己的部族带来最严重的后果。
已经见识了更多事情的他们,少了一分无知的急切,多了一些慎重的熟思。他们宁可再等等也不愿意,在有关部族生死存亡的事情上有任何贸然的举动。
至于,天灾没有再现的问题。他们还最好这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呢。上次的灾难让他们体会得太深了,以至于他们全身心都投入到如何阻止天灾的再次发生。
这样惊恐的感受是新出生的人没有什么体会的。即使他们听长一辈的人提起,并为之动容,但依旧觉得那似乎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了。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就是代沟。近一千年的年龄差距,对于他们的辈分而言也不过是父子只差,但在认知的差距却有如云壤之别。年轻人很难在他们的那个年纪上去理解老一辈的想法,他们总认为上一辈的人太过胆小谨慎了。对于年长者的劝告他们总以为那是对自己的一种否定。
“总之,不论我们如何好心的为部族的发展进行谋划,你们总以为是不对的就是了。”烦躁的年轻人中总有的是如此认为,其中更以魔族的继承人若萨思·培根·罗尼克为甚。
对于老族长的劝告,年轻的继承者有着更加叛逆的想法:“既然你们认为你们是正确的,那你们就抱着你们的正确到老吧。我要以我的行动走出一条新的路子给你们瞧瞧。”
他开始行动了。在诸族的年轻人中,他开始寻找有力的志同道合者。因为即使有着天大的野心,他也不认为只靠自己一人就可以获得成功。于是,鹰族的伯罗尔·温莱,亚尼特·温莱俩兄弟,精灵族的卡萨亚·安道尔,矮人族的吉亚斯·提拉都成为他最有力的支持者。
他们都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其中伯罗尔·温莱是鹰族年轻人中的第一武者,而他弟弟亚尼特·温莱则是鹰族年轻人中的第一智者,精灵族的卡萨亚·安道尔则是精灵族连续三次猎人大赛的得冠者,至于矮人族得吉亚斯·提拉不但有史一来第一位在两百之龄就获得大匠师称号的天才而且对于界内诸族禁忌——魔机也有着深刻的研究。
在这些精英的帮助下,罗尼克开始了名为“出路”的计划:他一方面着手于控制魔族,一方面开始了魔晶激射炮研究。在他看来既然还无法利用魔法来安全的撤除界结,那倒不如用更强大的力量直接将界结击碎。
他这样想着,也确实的按照这个方针做了:大量听命于他的亲信被提拔起来,而进一步的控制了魔族的长老会以下的各个机构,渐渐的架空了老一辈的长老们,逐渐取得了对部族的绝对控制;同时他利用吉亚斯·提拉的关系从矮人那里取得了大量的魔晶矿石开始了对魔晶激射炮的研制。
对于自己继承人所做的一切,包括族长和长老在内的那些被架空权利的老一辈,并没有激烈的反映。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让他们这么去做了。作为曾经的战败者,尽管是在神的怜悯下才得到了种族的续存,但他们对于神并不向其他种族那般敬畏。在当初天灾来临的时候,最初提出对神的不信任的人是他们。在多年的等待之后,对神的预言有所怀疑的人,也是他们。他们比界结之内的任何人都渴望自由,也更加的希望自己族群的命运能够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所以他们默认了这一切,默许了权利的交接,让罗尼克能够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想试一试,看看究竟能不能找到新的出路。这是他们与罗尼克之间默契。不过这样的默契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对外他们也必须作出一些手段来证明自己确实想压制罗尼克等人的激进。
于是,他们决定让罗尼克结婚。在权力被架空之后,这几乎是他们唯一能干预罗尼克的事情了。当然,对于新娘的人,他们选早有定计,那便是精灵族的圣女萨维丽·拉丝,号称全精灵族最文静的女子。他们希望以萨维丽的柔静、温和能中和一下罗尼克的火爆和冲动。虽然那是他的魅力特性之一,但他们实在希望他能稍稍的收敛一点。以便在以后,在出去以后那几乎是肯定要爆发的第二次种族大战中能少中人类的诡计——他们实在是怕死这个了。
“万一这两个人互相讨厌怎么办?这可是跨族通婚啊!”当这个提议被族长提出来之后,也有人做着这样的担心。
“会有这样的情况吗?我可是很了解他的,我知道他适合什么样的女子。当然以他那性烈如火的性格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我们可以让他与萨维丽见上一见,相处一段时间。我相信,他们两个应该能互相接受对方的。”族长眯着眼睛说道。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了近千年,说到有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只怕所有的长老都比不上他:“而且即使事情真的不成,我们也作出了我们自己的表态。毕竟谁都晓得我们魔族族长的夫人是拥有与族长对等的权力。只要我们将着消息散播出去,他们自然会明白我们不愿意事态变得恶劣的苦心。”
“也对!”屋里起了一片的应喝之声,事情也就这样被确定下来。
所有人都认为事情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发展的,但最终的变故却大出众人的意外:萨维丽和罗尼克待在一切确实互相喜欢上了,他们最终结婚了。在之后的两三年里,两人相亲相爱着。罗尼克虽然不曾放弃自己的计划,但因为顾忌到妻子是否喜欢的原因,也放慢了脚步,在暗中发展着。反正他已经将自己的部族控制在了手里,所剩的也只是对于魔晶激射炮的研制罢了。那可是很精密的玩意,如果不确实的想出解决的办法,光光一味的焦急是没有用的。他们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会。
于是,他们度过了三年快乐的时光。那其中的欢声笑语,快活气氛令他们两人都沉迷于其中。如果不是因为预言中所说的天灾终于又一次来临了,他们几乎都想永远的这样继续下去。然而,在这重新到来的大灾难面前,两人却不得不暂时分别了:罗尼克必须留下来指挥自己的部族抗击天灾的来临,而萨维丽则必须返回精灵族去尽她圣女的职责。这是她推脱不掉的事情,因为整个精灵族中就她拥有圣女的血统,而她的继承人现在还在她的肚子里尚未出世呢。
狂暴的灾难又一次来临了。和上次一样,它也并非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已经经历过一次异变的人们很快就发现了气候的不同寻常,他们迅速的开始了防御天灾的工作。但因为出于对上次天灾那令人记忆犹新的恐惧,他们作出了一个并不是十分正确的决定——直接与天灾对抗到底,而不进行任何的退却。这是大家的心愿,但谁也不曾想到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愿造成了萨维丽最后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