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辞别忽必烈,与林烟碧和阿紫再往东而来。
林烟碧视阿紫如亲姐妹一般,无奈阿紫心中忌妒,总想除之而后快,但林烟碧人极聪明,武功与使毒的功夫都比阿紫高出数筹,阿紫的暗算总是无法得逞。林烟碧知道不能一味忍让,所以明里的斗嘴,暗里的斗智,阿紫总占不到便宜,渐渐地也就收敛一些了。
这一日到了湖南境内的岳阳楼。林烟碧指着岳阳楼道:“那是千古名楼,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在这里写成的。”
萧峰“哦”了一声,他对这一名句很是熟悉,他的恩师汪剑通常以这句话来教导他,只是他不知道出于谁人之手,更不知道是在岳阳楼里写成的,当下跃下马来道:“咱们上楼去瞧瞧。”
三人登上楼去,萧峰凭栏而立,看着楼上刻着的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由心潮激荡,他想起自己的一生,在丐帮之时,一心报国,带领丐帮的兄弟冲锋杀敌,身经百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后来发现自己是辽人,但他对养育了他三十年的大宋,依然初衷不改,为了天下的百姓,在雁门关前把那支箭深深地插入自己的胸膛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直到时空转换,来到今世,他依然无法摆脱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旋涡,他对养育了他的土地依然心存顾念,正是这种束缚,让他无法像杨过一样心无羁绊,一心只盼与小龙女相守。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林烟碧和阿紫,只觉自己东奔西跑,疲于奔命地四处奔波,很是让这两位跟着他的姑娘受苦。两人见他转过头来,目光温和,不禁均对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只有无尽的依恋与柔情,没有一丝不快。
萧峰心里一宽,转过头去,迎面吹来的风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浩瀚的洞庭湖面,远处山峰朦胧,湖水汇入长江,滚滚东去。忽然一股豪气从心底升起,只觉天地间无限开阔,一时间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他纵声长啸,啸声穿透云霄,远远地传了出去,惊得湖面上的鸥鹭纷纷飞起。
阿紫拍手笑道:“好玩好玩,把这些鸟儿都吓跑了。”
林烟碧默默地看着萧峰高大的背影,她听出了他的啸声里除了豪气干云之外,还有丝丝无奈与辛酸。
“什么人?吵得老子睡不着觉!”话音未落,一个老头儿从楼顶上跃下来,身法快捷无比,像支箭一样斜射进来,落地悄无声息,林烟碧定睛一看,不禁哈哈大笑,只见此人正是老顽童周伯通,他乱蓬蓬的白发上沾满了稻草,脸上也沾着灰土,蓬头垢面的。
“周老前辈,原来是你啊。”林烟碧边说边笑。
“你是谁?”周看看林烟碧,又转头看看萧峰,忽然大声道:“哦!原来是你!小兄弟,我想起来了!你的功夫好得很,怪不得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双手在身上乱拍一气,边捋起袖子边道:“来来来,小兄弟,那天没时间打个痛快,今天咱们打一场过瘾的!”
萧峰见他一大把年纪,行事却如孩童般直率,一时也不由激起好斗之心,他一甩袍角,大声道:“好!今日就打个痛快!”
周伯通大喜,叫道:“看招!”身形一晃,已扑了上来,左手使“空明拳”中的一招,右手使一招全真教的武功,一招轻灵,一招浑厚,左右手各使一招,如此奇特的武功,萧峰真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识了。
萧峰心念极快,也不管周伯通的招式是轻灵还是浑厚,双掌猛然提起,左掌一划,右掌呼地推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亢龙有悔”,掌风呼呼,周伯通的身子还未扑到萧峰身前,已被他的掌风击得须发向直立,周伯通连忙回掌提气护在胸前,嘴里大叫道:“好厉害的内功!”话音未落,双手成拳,斜斜地向萧峰击来。萧峰只觉周伯通发来的拳掌之力中阳刚之气渐盛,与先前他所使的“空明拳”的一味阴柔颇不相同,萧峰哪里知道,这正是九阴真经中所载的一路“大伏魔拳法”,在拳力笼罩之下,实是威不可当。萧峰顾不得思索,连忙还以一招见龙在田。
周伯通博众家之所长,深得当世绝顶密笈《九阴真经》的精髓,又尽得全真派武功的精义,独创“左右手互博术”、“空明拳”等等,所使用的招式变幻莫测,轻灵与深厚互补所短,发挥所长,在招式上比萧峰的花样多多了。但萧峰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浑厚的掌力以慢打快,逼得周伯通常要半途变招回护门户。两人从楼里斗到楼外,一会儿凌空飞起,一会儿直坠而下。斗到后来,萧峰看出周伯通内力渐渐不继,毕竟已是百岁高龄,萧峰笑道:“周前辈,咱们打了许久了,不打了罢。”
周伯通摇摇头道:“不行不行,好兄弟,再打一会儿。”在萧峰强劲的掌力之下,他虽然内力不继,但却知道天下再难找到这样的对手,无论如何都得把萧峰的武功瞧个够。
萧峰掌力一收,改用少林派的擒拿手与他拆招,周伯通大叫道:“咦,咦,你除了会降龙十八掌,还会少林派武功!”又拆了十几招,周伯通再次大叫:“武学奇材呀!你的降龙十八掌比老叫化厉害,连擒拿手都比少林派所有的和尚厉害!”口里说着,手脚不停,奇招叠出,萧峰单用擒拿手已应付不了,忙又以少林派其它拳掌相抵,心里也不禁佩服这个年近百岁的老头儿,武功招式之精妙,实是生平之所未见。萧峰从小开始蒙少林的玄苦大师授艺,他天赋极高,所学的少林掌法拳法造诣已超过他的恩师,此刻全数使将出来,让周伯通惊奇得大呼小叫,他发梦也想不到,少林派的拳掌在萧峰的手中使来,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周伯通手掌伸出,忽然半途变成爪,飞身跃起,朝萧峰头顶抓落,此招变幻莫测,阴柔之力直透萧峰头顶,萧峰手掌一翻,托住周伯通击下的五指,问道:“这是什么武功?抓落人的头顶不成了五个窟窿了?”虽然他知道周伯通绝决不会在他的头顶上抓五个窟窿,但想这路武功太也阴毒了些。
周伯哈哈大笑,向后跃开,笑道:“你终于问了一招我的武功了,这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九阴白骨爪,乃九阴真经中所记载的武功,我也不常用。”他凑近萧峰身前道:“怎么样?既然你对这一招有兴趣,那咱们就交换一下,你教我少林派的拳掌,我教你九阴白骨爪。”
萧峰摇摇头笑道:“我不想学,只是问问。”
周伯通立即像条泥鳅一般缠上身来,拉着萧峰的手道:“好兄弟!你就教教我吧,你的武功比我厉害,我只想知道少林派的武功在我手里用来,是不是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少林派的武功本来不外传,当年玄苦大师愧对萧峰父母,绝意要把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英雄,才破例收他为徒,将少林派的武功倾囊相授,与平常那些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不可同日而语。此时萧峰被周伯通缠得没办法,正要答应教他两招,忽听得林烟碧大声叫道:“哎哟,不好,那黑衣老太太追来了!”
周伯通一听,立即像装了弹弓一弹了开去,脑袋左右一摆,惊道:“她在哪里?”
林烟碧一指东面道:“喏,就在那边。”
周伯通未等她说完,身形一晃,已掠出楼去,风里传来他的声音:“别告诉她我在这里。”话犹未完,人已经不见了。
萧峰摇摇头笑道:“这个老顽童,真是如孩童一般单纯,一句话就把他骗走了。”
林烟碧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这黑衣老太太可是非比寻常的人物,可以看出来,在这世上,老顽童最怕的就是她了。”
阿紫奇道:“他为什么这么怕黑衣老太太,难道黑衣老太太比他的武功还高?”
林烟碧笑道:“不是,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老顽童见了她就跑,怕得什么似的。”
阿紫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老顽童的老相好,他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所以他不敢见这老太太。”
林烟碧道:“你怎么知道?”
阿紫道:“我在柳庄之时,就整日见四哥哥东躲西藏的,就是为了躲他的相好。”
萧峰不禁笑了起来,道:“四弟怎么该了性子了?那日在大理,那刘姑娘要嫁给他,他也不要。”
阿紫道:“他这半年之中,一开始见了几个女人,好像叫什么嫣儿、蓝祺的,后来不停地有人找上门来,他就躲着不见了,后来连门也不出,生怕碰到那些四处找她的女人。”
萧峰问道:“那他平日在家里作什么消遣?”
阿紫道:“和人下下棋,看看书,钓钓鱼什么的,哦,他最喜欢钓钓鱼了,几乎每天都要坐在西湖边钓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看着湖面不说话,也不许我说话,说怕惊跑了鱼,但我偏要说,他也拿我没办法。”
三人说着话,下了岳阳楼,林烟碧听了阿紫的话,默不作声起来,她知道柳如浪的变化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自从解除婚约后,柳如浪于情爱上心灰意冷了,再不是往日那个四处留情的风浪子,她不禁有些愧疚,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为他的这种变化欢喜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