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感觉,自己或许不得不与或然神 正面作战了。
不,不只是或然神 。
好几个警卫突然冲进这个房间,把关押鬣狗的笼子作为掩体,架起枪械,往黑暗之中扫动。
而与此同时,一条彩虹色的蛇正在地面上蜿蜒而至。
所有的警卫都没有看到这条蛇。
神 不希望他们看到自己,所以这些普通人就看不到神 。
赫胥黎甚至都不需要思 考“这些人为什么要进来”。
或然神 只要觉得这里可疑,那么这些人也会莫名其妙的觉得这里可疑。
或然神 就是这样不讲理的玩意。
只有虔诚的异教徒、不合群者、疯子以及社会系魔法水平不低的魔法师,才能免于这种效应的侵害。
——奧舒马累,彩虹的奧里莎,同时具有男性与女性特征的神 ,连接天地的大蛇……这些特征太过明显了。
就算是只在利用搜索引擎恶补过一些免费知识的赫胥黎都能认出这个家伙。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是社会系法师,没法送还与封印或然神 。
就算他可以在物质层面击败这位神 ,这位神 也可以通过人类的共同想象,将自身的存在固定在必然世界,无数次的再现自己的身躯。
而且他也还有可能打不过。
奧舒马累与其他几个或然神 围攻神 父的那一幕赫胥黎也亲眼看到了。
赫胥黎很确定,自己不可能胜过神 父,而奧舒马累至少能够跟神 父交交手。
这战力差距一目了然。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被这破手铐限制住了。
赫胥黎只能握住手枪,盯着小蛇。
蛇也在盯着他。
不同于其他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隐藏状态的赫胥黎,奧舒马累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赫胥黎的存在。
但是,它也不敢动。
因为赫胥黎手上握着手枪。
那一把手枪上有很多意义不明的纹路,里面有子弹。
这枪械不是赫胥黎的,他原本属于尼亚加,然后赫胥黎让米氢琳稍稍加工一下,上面加了一些“看上去可能有魔法意义”的符号。
【当然,实际上也可能真的具有魔法意义。
熊孩子涂鸦的纹路产生魔法效果导致无意识灾祸也不算太罕见的人祸】,掩盖了这把枪的形制与生产编号。
赫胥黎期望敌人误认为这把枪是什么了不得的牛逼装备。
奧舒马累就有些拿捏不定了。
当然,他的超凡感知告诉他,这把枪里面所有的子弹都是正常的空头弹。
但是……谁都知道,超凡感知对费钢是不起作用的。
谁能确定,这些“超凡感知下是空头弹”的子弹,实际上是“单头镶嵌费钢”的实芯子弹呢?
他是或然神 。
而或然神 直接碰触费钢,就有可能被第六概率魔法否定掉的。
也有可能元气大伤。
奧舒马累不敢赌。
尤其是……赫胥黎虽然眼睛盯着他用权能凝聚的化身,但是枪口却有意无意的扫过他在物质世界真正的身体。
那只斑鬣狗。
当然,这个问题如果要问赫胥黎,那赫胥黎肯定会回答,自己是“无意”的。
他只是双手持枪,枪口自然下垂而已。
这个时候,枪口不过是正好对着一只斑鬣狗。
天可怜见,此时知道“奧舒马累是一只斑鬣狗”的人,只有神 父和京都纯子。
而意识到“约鲁巴神 话或然神 有可能附身在任何生物身上”的人,又只有夏吾和斗犬小队。
赫胥黎却不知道这一点。
赫胥黎不知道奧舒马累为什么不开口也不攻击,但就这样持枪站着。
而奧舒马累害怕对方直接攻击自己的本体,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看这样僵持着。
随后……一道强大的灵性快速接近。
这是一个强大的人类法师,社会系的。
“瓦达德……”赫胥黎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或然神 就足够棘手了,现在再来一个瓦达德……他飞快的思 考,想要找出逃生的可能性。
随后,这间动物房的大门被踹开了。
不同于那些护卫,瓦达德很快就找出了房间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合法身份进入私人领地”的个体。
他盯着角落之中的阴影,低吼道:“滚出来!影心流的老鼠!”
到了这一步,伪装已经毫无意义了。
赫胥黎从背光之处走出来,道:“瓦达德……你就不怕被人类制裁吗?”
“制裁?
你在开玩笑吗?
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私人领地里。”
瓦达德表情很是愤慨:“难道我做了什么威胁到人类命运的问题,需要斗犬部队来处决吗?”
达尔文斗犬存在的意义,是“维护科学的正常发展”,以及“守护人类的共同命运”。
前者一般是指处决了违反科研伦理、神 人共愤的科学家。
而后者,则是对人类整体产生威胁的魔法恐怖分子。
理想国并不是一个强制性的团体,想要退会的话,也可以正常走程序,就是麻烦一点。
而某些“叛徒”,便必然是存在“极端激进倾向”,有可能让理想国对他们进行长期监督、以至于不想正常退会,直接改头换面脱离理想国视线再做反人道实验的。
这种人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毁灭“科学”存在的基础。
另外,众所周知,“人类”作为实验动物来说非常不理想【生长周期长,生育能力弱,新陈代谢慢,食量巨大,并且尚没有基因稳定的近交系,可以排除遗传层面对实验结果的干扰(而且可预测的历史里也不会出现)】。
除却极少数情况之外,上来就想要拿人当实验动物的科学家,多半是水平不过关的。
他们的存在,只是在鼓励“浪费资源的做法”。
而后者……想要做到“干涉全人类命运”,一般程度的魔法恐怖分子还未必够得到最低标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达尔文斗犬部队”这种平均战力超过各国军队的中立势力,才被默许存在,并允许在各个地区活动。
听到瓦达德的说辞,赫胥黎一脸懵逼。
他用枪械指着盘在笼子上的小蛇,问道:“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其他人就算了,你可是社会系的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诬陷我胁从或然神 ,那我就只能与你抗争到底了。”
瓦达德盯着赫胥黎。
赫胥黎也看着瓦达德。
很快,他明白了这个老东西的用意。
他是想要死赖到底。
或然神 的特征之一,便是它可以自然而然的影响周围社会群体的思 维如果或然神 有了某个“愿望”,那么具有“信仰心”,或者“相信共同体想象”的人类心中就会生出相应的想法。
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这些人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获得了神 启,还是说自己真的这么想——在历史上,这二者的界限也是暧昧的。
因此,当一个人胁从或然神 犯罪的时候,如何判罚也是非常诡异的。
就连当事人自己都无法分辨,到底是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想法,还是这是或然神 洗脑的结果。
很久以前,很多国家就奔着“疑罪从无”的原则,对或然神 胁从犯罪从轻发落,甚至有少数人主张不追究这些人的刑事责任。
可随着几次不允许被一般人知晓的大事件发生,有了几个过于恶劣的极端宗教分子作为案例,部分国家和地区的做法发生了改变。
或然神 胁从犯罪不再被认为是“非出自本人意志”,而被视作“本人自主犯下的犯罪”。
但在之后的岁月之中,“或然神 胁从犯”的出现频率,远比或然神 本身出现的频率要高。
很显然,当或然神 胁从犯罪被认为需要从重发落的时候,有不少无辜的人就被安插上了这样的罪名。
毕竟……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好操作了。
就连犯罪嫌疑人本人都无法分辨那是出自自己主观意识还是出自外来干涉,还有比这更适合用来罗织罪名的法条了吗?
于是,在几十年前,法学界再次修订了在这个问题上的做法。
在这种情况下,瓦达德只要一口咬死“自己根本不知道或然神 已经潜入这里,干涉了自己”,再加上一个优秀的律师……他很有可能成功脱罪。
对,没错,这家伙的社会系魔法专业水平,明明比京都纯子还要高一点。
理论上讲,瓦达德根本不会受到或然神 的影响。
但他就是这样摆出了“不要脸”的姿态。
毕竟……讨论概率,至少讨论“频率”,在这个地方毫无意义。
任何“小概率事件”都有可能不讲道理的以“奇迹”的形式呈现。
偏偏他一口咬死的话,还真的有可能逃脱制裁。
赫胥黎愤怒的问道:“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你都没看到吗?”
“或然神 的战斗?
看到了。
可这和我有关吗?”
瓦达德举起手中权杖一般的法杖,对准了赫胥黎:“看在你是达尔文斗犬的份上,我不会杀你。
但是,你,现在就离开我的私人领地。”
笼子之中,处于赫胥黎枪口下的鬣狗喉咙发出了振奋的低吼。
——干得好,瓦达德。
只要他的本体脱离了赫胥黎的枪口……对的,一个子弹,既然有费钢成分,那就无法加持多么强大的魔法效果。
赫胥黎这把枪如果是费钢子弹的,就一定无法穿透墙壁对他的这个身体造成伤害。
到时候,他就可以直接一击杀死赫胥黎!赫胥黎缓慢的从笼子与笼子之间转出来。
瓦达德的手杖一直对准赫胥黎。
其他的护卫想要有所行动,但是瓦达德却阻止了他们,然后打了个手势。
众多护卫自动让出了一条连接大门的路,似乎真的打算将赫胥黎送出去。
赫胥黎一步步接近大门。
但是,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看起来你藏得很深,瓦达德,看起来你身上真的背着什么大秘密。”
赫胥黎如此说道:“你居然宁可暴露了‘自己与或然神 有合作’的情报,也要保守那个秘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瓦达德如此说道。
“刚才,你的奴隶抛弃了一具尸体。”
赫胥黎很平静的说道:“这具尸体,与理想国的一个叛徒有关……”——等等,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技术是和理想国的那个叛徒有关的?
瓦达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动摇。
奧舒马累的蛇躯上半身也高高昂起,似乎是被惊到了。
毕竟……当年这个事件的发展,实在是太扯淡了,充满了巧合。
除了具有预言权能的奥伦米拉,以及他们这样的亲历者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那个仪式和奥尔格·刘之间的关系。
——那些知情人之中有叛徒?
这不可能……所有知情者,都和理想国有着根本性的矛盾……——从那个尸体看出来的?
不对,我检查过了,那尸体除了改造程度特别高之外,就是普通的尸体,没有魔法残留的痕迹。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仪式出自奥尔格之手的?
“看起来你知道得不少。
奥尔格·刘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是个秘密。”
这一次,轮到赫胥黎懵逼了。
——等一下,他们是怎么知道夏吾的尸体和奥尔格·刘有关系的?
我刚才应该之说了“一个叛徒”吧?
——难道他们在知道“夏吾是奥尔格·刘最新实验体”的前提下,召唤了夏吾可能存在的尸体,然后打算将之抛弃出去,以完成什么邪恶的目的?
这一瞬间,双方的目光都犀利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起来不是简单的非法入侵。”
瓦达德笑了。
赫胥黎也点了点头:“您比我想象中更加危险。”
“不,我只是这个地方的普通军阀。
或许在您眼中,我的所作所为有稍许违反人道主义的地方,但这些行为在这个国家全都是合理合法的。”
“我就直说了吧,我希望能够看看您的后院,知道您在干什么。”
“恐怕不行,赫胥黎先生。”
瓦达德耸了耸肩:“我也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
奧舒马累的蛇躯落到地上,缓慢的游向赫胥黎。
这个距离下,他的本体不算安全,但是也脱离了赫胥黎枪口的直击。
赫胥黎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影子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