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衔了一嘴沙。感觉还活着,因感到腿脚发凉,有知觉。于是翻了个身,一阵剧烈咳嗽,从嗓子里咳出沙来,吐了几口才缓过神 ,望见满天星辰。
动动胳膊和腿,好像并无伤,再摸摸胸口,铠甲也完好,并未被箭所穿。他纳闷不已,当时明明是前胸受重击倒下,这会怎么会没有伤?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人世,到了阴曹地府吗?
于是他又环顾一下四周,见身边躺了不少唐军兄弟,而不远处有动静,像是活物在啃噬什么,莫非真见鬼?
突然,一双犀利带有寒光的眼睛在夜色里闪过,“狼”,他喊出声来,狼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后,开始凶相毕露,龇牙咧嘴。原来狼在啃噬唐军兄弟的尸体,他下意识地往边上抓了一把,抓到一张弓,然后从旁边尸体上拔出一支箭,搭箭,“嗖”的射了过去。
只听狼哀嚎了两声,便挣扎着倒下了。可不久,远方传来“嗷——”的狼嚎声。
不好!是一群狼在。他赶紧爬起来,将弓搭在背上,然后找了把趁手的陌刀,搜罗了三十来支带血的羽箭,他抬头再望了望北极星所在,然后沿着往东的方向跑。
这时他又发现,一里开外是突厥兵的营地,营地外还有篝火和来回走动的哨兵。他便放慢脚步,避免惊动突厥兵。
战场上到处是战死的唐军兄弟和突厥兵,有些死状极惨,也顾不得许多。他想自己也许是断后营中唯一活命的人,也来不及细想在这样惨烈的厮杀中怎么就他一个活了下来。
走了半里路,他听到一个声音细微在喊:“兄弟。”
他停下来,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又喊了一声,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边上靠着一个人,再向他挥手。死人不会招手,是鬼是人过去看看。
他跑过去,是一名幸存的唐军,原来他小腿中了箭,夜色中也能见他满脸血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看不清年纪,但从声音判断,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
箭已对穿了他的左腿,令狐昭拿出匕首,将箭羽一端削断,猛的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痛得那他忍不住,“哎——呀”一声。急得令狐昭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
问他有金疮药吗?说没有,也许队正身上有,队正就躺前边不远的地方。于是令狐昭赶紧寻了过去,翻了十几具尸体终于摸到了金疮药。
正在给那伤病上药时,狼群已寻到了那只被射杀的狼前,不断哀嚎。这让令狐昭很是着急,以狼的本性,必会闻风而来为同伴报仇。
他边上药边问伤兵叫什么?
“司徒易”。
“哪个营的?”
“渭南营”。
“你们不是突围了吗?”
“刚出城,突厥兵就围了上来……估计能有七八百人突出去就很幸运了。”
“这仗打得真惨。”
“我们渭南营估计没几个了。”
“我醒来时见有只狼在啃噬兄弟的尸体,我将其射死了,狼群可能会闻着气味会来报仇,得赶紧走。”
“我腿受伤走不快。要不你先走,别管我!不然两人在一块,谁都走不了。”
“都遇到了,怎能丢下你不管。再说我没受伤,能背你出去。”说完不由分说,将司徒易扛起便走。
狼群果然跟了上来,借着星光,看到狼如幽灵一般跟了过来。
司徒易趴在令狐昭的背上,往后瞧了一眼,见到十几双在暗夜中发着绿光的狼眼,忙拍打到,“兄弟你快放我下来,你一人先走。我来断后。”
“莫怕,我们再走远一些,远离突厥兵营地,再来收拾这些畜生!你且拿好羽箭。”
司徒易紧张亦歉疚,想着自己受伤让这位素不相识的兄弟背着跑很是感动。他完全可以放下自己独自一人去逃命,现在身后又跟着一群狼,还不知如何摆脱,只得将弓和羽箭紧握在手。而令狐昭一手揽着他的腿,一手提着一把陌刀。他的肚腹怎么办吧?”
“叔父,你们且到长安城安住些时日,好吃好喝的,然后您佯装找我,到时给您奉上一份公函,对令狐娘子说我已外调执行秘密任务,三五年回不来。你们便可打道回府,路上用度全由我来支度。您回去后,切不可说起我现在状况。这事闹将起来,对谁都不好。到时我再撰写一书,作为与令狐娘子解除婚约的凭证,让她再找个好人家。”
“你!盘算得好啊!可嫣儿现在已近三七年纪,谁家这么大的女子还没有婆家?”
“叔父,侄儿也是被迫无奈。此事只有如此处理才妥当。”
“不要叫我叔父,老朽担当不起,你枉为徐家人,枉为华亭子弟。一个欺君之罪,将你吓成这样。你也是上过疆场的人,不是贪图这点荣华富贵,何至于如此?”
徐臣听了脸色阴沉了下来,猛的端起桌上杯酒一饮而尽,“叔父,小侄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您怎么做您斟酌。小侄还要值守,恕不能多陪叔父,告辞。”
徐臣走了两三刻,令狐昭才缓过神 来。连饮三杯,夹了盘中几块酱牛肉压了压酒。正准备走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走上楼来。
是上官云,听到这位员外郎的声音,令他感到亲切,本应该见面感谢他的照应,可现在徐臣和嫣儿之事僵成这样,若被问起不知如何作答。
正当他踌躇当见还是不见时,上官云掀开帘子来看,见不是他找的人,忙说:“对不起,找错了!”
可转念一想,定睛一看,开心地笑起来:“啊!原来是令狐老先生,真是荣幸!!!”
令狐勇忙起身迎道:“原来是员外郎大人,今真是三生有幸啊!大长安里,出来吃杯早酒,碰上了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