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春的话虽然说得谦虚,但人是她救的,余大夫便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作为大夫,他十分好奇许三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将昏迷过去的丁雅琴救醒。
架不住他的追问,许三春道:“我将藿香与薄荷叶混在一起捻碎,放在丁绣娘的鼻子前让她闻。同时,再掐她的人中。”
“藿香与薄荷叶?”余大夫问道:“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
许三春十分头痛,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借鉴了中世纪的鼻烟壶吗?那些贵妇们因为穿紧身裙勒得太紧,喘不上气经常会晕倒,侍女手里都会准备着一个鼻烟壶备用。
“我在配防蚊的荷包时,闻过这些药材的味道。今天碰到这样的事情,就想起不知道在哪里听见过,这两样能将人救醒,就冒险一试。”
“原来是这样。”余大夫陷入了沉思 。
看来,这个也是医痴。许三春便决定,不同他计较。
“劳烦余大夫跑了这一趟,我没事了。”说着丁雅琴就要起身。
“余大夫,丁绣娘还可以继续考试吗?”绣阵法图要耗费精力,而丁雅琴刚刚才晕过一回,身子又弱,为了稳妥温芷颐便多问了一句。
余大夫摇了摇头,“不能。姑娘虽然已经醒了,但在心脉里仍留下了隐患。需好好静养两日,才能消除。”
“可我已经觉得没事了。”丁雅琴不想刚刚来绣学第一天,就显得这么特殊。
“我的好小姐,”丁嬷嬷劝道:“您就听大夫的话,老奴这就扶你回去,好生歇着。”
温芷颐也道:“雅琴你的身子要紧,月考不参加也没什么打紧。”绣学的规矩是规矩,但规矩不也是人定的吗?她说不打紧,那就不打紧。
丁雅琴只好应了,再耽搁下去,只会更影响绣娘的月考。
让丁嬷嬷扶着丁雅琴下去,温芷颐吩咐小雨,“把这只蝎子给我取出来。小心不要弄坏了,我要查查它的来历。”
正在嘴里反复默念“藿香、薄荷”的余大夫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蝎子,什么蝎子?”
蝎子就摆在那里,还是当初被许三春用砚台砸死的状态。众人都忙着丁雅琴的事,一时间还顾不上那只蝎子。
这会儿丁雅琴已经离开,余大夫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只蝎子。
他一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快步走上前去,凑近了看了半晌,才问道:“敢问才娘,这是从哪里来的?”
温芷颐面色为难,她也不知道这只蝎子从何而来。
“余大夫,这只蝎子,是从我的针线筐里爬出来。”许三春上前解围。
余大夫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摇头。
“可是有什么不妥?”见他如此,温芷颐问道。
余大夫小心地移开压在上面的砚台,让药童递了一根用来针灸的银针给他。“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蝎子,乃是在西北大漠里才有的条斑钳蝎,剧毒。”
他用银针将蝎子翻了个面,使其腹部向上,道:“才娘你看,在它腹部生着条纹斑点。尾刺呈青黑色,里面的剧毒足可毒死一头牛,中者必死无疑。”
随着余大夫的话,房中众人齐齐色变。
这太可怕了!
没想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王丽钗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想到自己还拿树枝去拨弄过这只蝎子,就怕的要死。
比王丽钗更怕的,则是周芳池。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必死无疑。
这四个字落在众人的心上,令温芷颐的面色瞬间阴了下去。这只蝎子的出现绝非偶然,这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难道,是为了丁雅琴?
但是,丁雅琴今日才刚到。再说了,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是和丁家有仇的人,杀掉一名病弱的女子,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温芷颐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问道:“余大夫,还要请你替我解惑。西北大漠的蝎子,怎会出现在南凤镇中。”
余大夫拈了拈胡须,道:“我随着丁姑娘来到谭安县后,就曾经见过有人用去掉毒刺的条斑钳蝎来泡药酒。也有医馆出售这种药酒,能治关节之疾。”
许三春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谭安县这里地处南方,雨水充沛气候湿润。县里怎样她不知道,就南凤镇而言,夏日里的天气岂止是湿润,简直是潮热。
所以,县里就有用这种蝎子来泡酒的法子,用来治疗关节炎。
这解释了条斑钳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这本来是用来泡酒的蝎子,连毒刺都没拔除就出现在这里,绝非寻常。
“多谢余大夫解惑。”温芷颐道谢,让小雨将嘴里还在不住嘀咕的余大夫送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绣学自己的事情。
这是家丑。
余大夫走后,温芷颐把脸一沉,面如寒霜道:“今日的事,谁在背后捣鬼,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知道。”
整个绣学的阵法都掌控在她手中,只要她想,只要耗费一些法力,就能查出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考试结束后,老老实实来自首,我还可以给你们一次从宽处罚的机会。”
“若不然,就等我查出来……”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其中的意思 让众人自己去体会。
她这一声,就像惊雷一样,重重地砸在周芳池的心上,惊得她一个哆嗦。
为了再次避免意外的发生,温芷颐请了织锦府的亲卫队长进来,将所有绣娘的针线筐都挨个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新的情况,才开始了月考。
这是自从她们入学以来,许三春第一次见到亲卫进入绣学。在正常情况下,绣学里没有一个男人,从绣娘到下人,都是女人。
对这一点,她倒从来就没有感到意外。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女学的存在,大商朝的女子地位是高,那也是封建社会,男子岂能随意出入女学?
也就是今日,许三春才知道,原来织锦府的亲卫,就叫做织锦卫。他们的住所,在绣学后面的房舍内,负责绣学的安全,以及才娘的出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