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直到了中午时分,褚蓠才醒来。醒来就是大说大笑,直呼没有喝好、吃好,嘲笑努妬酋长小气。
褚蓠和车辳,陪着努妬酋长美美吃了一顿东岛的特色午饭。期间,褚蓠大发感慨:“哎!都是我褚蓠太固执,太糊涂了。终究还是我见的世面少,不晓事理,这才醒悟的太晚了。此前,车都护天天开导我,我就是不开窍,还嫌车都护啰嗦。东民们的脾性,真是太和我褚蓠的胃口了。若是我早些开窍,不知道会过的多快活。”
车辳笑道:“你现在醒悟也还不迟啊。往后你到东岛来享乐的日子还长着呢。”
褚蓠摇头道:“我褚蓠算个什么,自己的享乐不值一提的。我最愧疚的是,都是因为我,三个岛之间的关系才会长期这么紧张。辜负了都护大人的良政美意。让东民兄弟们白白受了这么多苦。我真后悔。”
车辳笑道:“你个褚蓠,昨天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到了东岛上,就没有都护、都护丞这些劳什子了。今天,怎么你自己又反悔了。”
褚蓠道:“大人,那都是昨日初登岛的疯话,是为了逗大人和努妬酋长一笑的。我褚蓠怎么会是那般不晓事的愚人?!大人莫怪啊。我褚蓠是真心佩服你了。大人真是高瞻远瞩,宽容厚德。我褚蓠自愧不如。”
车辳道:“越说越生分了!这可不像你褚蓠的为人啊!”
努妬酋长道:“就是。到了岛上,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千万莫要生分!”
褚蓠笑道:“不过,我褚蓠也不是孬种,我也是知错就改的真汉子!以后一定好好配合大人,和东岛友善相处,绝不会再敌视东岛了。大人和努妬酋长瞧我褚蓠的就是了,我说到做到。咱可不能被融崖这小子给比下去了。”
车辳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是开通明智的好兄弟。”
褚蓠转对努妬酋长说:“努妬酋长,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就是。我长期在南岛,并不在北岛。可是我告诉你啊,酋长老兄,都护大人是统管大事的,可这来来回回的船队,却是归我褚蓠直接调度。不瞒两位老兄,我呀,除了给朝廷输送黄金,自己也私底下和陆洲各郡国有些私下的联系,走私点黄金和奇货,给岛上的兄弟们赚点零花钱、买些女人来找乐子。所以啊,在南岛上,我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呢。”褚蓠指一指车辳,对着努妬酋长,故意压低声音道,“有的东西,就连都护大人那里都没有呢。”
“你个老小子。小心我哪天到南岛上,都给你都翻出来。”车辳笑道。
“我藏的可严实着呢,哼!”褚蓠故意做着鬼脸说道。
一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十分融洽。
褚蓠正色道:“大人,努妬酋长。我有个建议。我看这样好不好,我也派俩人过来,和融崖、普光一样,在东岛常驻下来。一来呢,我看普光在这里行医救人,实在忙的不成样子,人都已经快瘦的脱形了。二来呢,岛上有些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可以让我派的这两个常驻的人随时回来,跟都护大人和我说,南岛离东岛毕竟比北岛离东岛还更近一些,有的事情,我能做主的,也就顺手都做了,免得再跑到北岛去麻烦都护大人。此前都是摩噶深更半夜来来回回的跑,也怪累人的。派俩人过来帮忙,岂不是两相便宜?以后有需要,再派更多的人过来。如何?”
车辳笑道:“努妬酋长怎么看?依我看呢,这个办法倒是好的很。”
努妬酋长道:“多谢褚蓠兄弟。褚蓠兄弟和车辳兄弟如此友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欢迎派人到东岛来常驻。”
褚蓠又道:“听说东岛在种茶?”
努妬酋长道:“是啊。苦汤正好能医治祖疾。车辳兄弟给我们弄了些茶树苗。我们打算在岛上自己种苦汤叶子。”
褚蓠道:“种茶可不是易事,制茶更是不易。要想种活茶树、制成茶叶,还是得需要茶农啊,你们自己怕是鼓捣不成啊。”
车辳道:“种茶有何难的?”
褚蓠笑道:“大人领兵是把好手,农作的事上却是生疏的很啊。我到三叶岛之前,在陆洲时,专管采买、运输等事务,因此对这些还略知一二。种茶、制茶,大概是农事中最复杂的活计了。别说是咱们,就是农户中的老把式,也很难直接上手种茶、制茶啊。大人你想想,陆洲上产茶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而已。若是种茶制茶容易,那岂不是处处都能做这个活计了么?老百姓哪里还用去买茶,自己种、自己制不就得了么?”
车辳道:“倒是这么个理啊。那怎么办?”
努妬酋长也道:“是啊,东民们现在可离不了苦汤啊。现在苦汤的用量越来越大,全都靠车辳兄弟接济总也不是办法,总归还是能够在岛上自给才最便利啊。”
褚蓠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吧,我到陆洲的产茶地湫水郡国去找一个茶农来,让他过来帮助东岛种茶。”
车辳道:“索性多找几个茶农来算了。”
褚蓠道:“一个足矣。这岛上能不能种活茶树,还在两可之间呢。而且现在试种的量,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等种活之后,再多找些茶农不迟。此外,东岛毕竟与陆洲大不相同,太多的陆洲生人上岛,我也不太放心。”
车辳道:“所言甚是。”
褚蓠道:“除了茶农,我再从府兵里找一个懂医术的郎中上岛常驻,可以在这里帮助普光行医。普光需要什么草药、器具,让他回来跟我说一声,我找人去办了来就是了。这样如何?”
努妬酋长道:“试种茶树和普光医馆,正好都需要人呢。褚蓠兄弟的考虑都很周到,都很周到。”
车辳很满意,但故意说道:“好你个褚蓠,看不出你还是个细心的汉子啊。你才来了一次,就把我这个东岛的老朋友比下去了。以后,不许你再跟我来东岛了。”
褚蓠装作着急的样子,对着努妬酋长道:“酋长老兄,你看看,你看看,这可还当着您老的面儿呢。我们都护大人就开始收拾我了。”然后又故意悄悄跟大家说,“你们可不知道,我们这个都护大人可抠门呢,平时把我拘束死了,我还不愿意和他一起来东岛呢。我下次啊,自己过来。反正我离得近,我还有船。到时候,你们再看看我褚蓠的好酒量。”褚蓠边说边怕打自己的大肚子。
众人大笑。
车辳把褚蓠拉着坐下,把努妬酋长也拉入怀里,欣慰的说:“好兄弟,好兄弟。三叶岛终于和平了。”
努妬酋长先是笑着,然后默默流出了眼泪。
没过多久,褚蓠派的两位常驻东岛的人就上岛来了。一个是年轻的军医,名字叫德枝;另一个年纪大一些,是刚从陆洲找来的茶农,叫法农,据说是制茶世家出身,种茶、制茶的手艺好的很。努妬酋长将德枝交付普光,协助普光一道行医救人;将法农交付摩噶,由摩噶将法农带到高岭,负责试种茶树。努妬酋长专门嘱咐摩噶,因为高岭距离摩部最近,因此就由摩部和摩噶来负责就近照顾法农。
一段时间过去了,德枝和法农很快融入了东岛。德枝是军中郎中,医术明显不如普光,但做事十分利落,而且极善与人相处,无论是前来看病的人,还是他和普光出诊时看过的病人,只要跟德枝接触一次,就对德枝赞不绝口。德枝做事很细致,时常在夜间休息的时候,前去探访新近治愈的岛民,要么补一些药,要么叮嘱几句,要么调整下饮食,要么简单做些护理。普光省掉很多心,甚至有时候都可以抽出时间陪着努妬酋长和融崖巡岛了。
更加年长的法农则相对更加老实一些,不喜欢说话,只是埋头干活,而且做活特别不惜力气。高岭此前种下去的茶树,由于东民经验不足、照料不当,长势很不好,大有全都枯死的迹象。法农到来后,一棵一棵重新定株,一一调理照料。在调理照料的过程中,法农特意把种茶的诀窍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高岭上试种茶树的东民。
努妬酋长原本打算再请车辳从陆洲引进一批茶树,但结果法农却说不必了,法农说:“高岭土地有限,现有茶树已经够用了。我自有办法。”
原来,法农采用压枝、分株等技术,将茶树的数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倍。高岭上种遍了茶树。这些茶树长势越来越好,终于,法农道:“高岭是能够种活茶树的。”
“我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苦汤了。”东民们都这么说。
这让努妬酋长和东民们十分崇拜法农,也十分感激法农。
在一次巡视高岭的时候,努妬酋长问法农:“法农兄弟,感谢您让高岭种活了苦汤树。可是,咱们岛上这些苦汤树,什么时候可以做出苦汤来?”
法农憨憨地说:“努妬酋长,现在这些茶树的叶子就可以制茶。”
努妬酋长小心扶着茶树的细嫩枝条道:“可这还都是一些小嫩苗子。再说,这么老的叶子也可以制苦汤的么。”
法农道:“老茶树、新茶树,嫩叶子、老叶子,都是可以制茶的,只不过工艺不同、口味不同罢了。在陆洲,上好的茶叶都用嫩叶子制成,但那是为了贵人家品鉴用的。百姓家消食用的粗茶都是用老叶子制成。咱们东民种茶,原本就是为了治疗祖疾的,这些老叶子制成的粗茶,比那些嫩叶子制成的茶,其实还更适宜一些。不过,等这些茶树都长大一点,明年吧,新发出来的嫩叶子也可以用来做一些品质更好的茶叶。”
努妬酋长很高兴,道:“粗茶就好,粗茶就好。我喝着,粗茶的苦味,好像还比那些上好的茶叶的苦味,更淡一下,更好入口。我们东民普遍更喜欢粗茶。反而对车辳兄弟送的‘上叶’不大接受的了呢。”
法农道:“粗茶都是经过发酵过的,所以苦味比‘上叶’要淡的多。正因为发酵过,因此消食通便的功效才更好,也更利于治疗祖疾啊。”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法农兄弟,咱们东岛是不是今年就能有第一批自己的苦汤了?”
法农说:“按道理说,是的。不过,努妬酋长,我建议,今年先少量制一点,也算是咱们东岛开始产茶的标志。不过,不要制的太多。这些茶树,刚刚缓过劲来,元气还没有养好,过多采摘叶子,他们就长不好了。所以,今年咱们先少量制一点,行不行?”
努妬酋长说:“行行行。全听你的,法农兄弟。好兄弟,我们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