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随便点了几个酒菜,又赏了几个金瓜子便将小二打发了下去。
房门刚刚关闭,白易行便放出一点真气结出了一个隔音结界,但为了保险起见仍是传音入密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逍遥御风珠不会风险太大么?”
黄巢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饶有趣味得探出一丝念力对着白易行布下的隔音结界左戳戳,右捅捅,啧啧连声道:“不孬不孬,这个结界布得相当严丝合缝,不愧是华山嫡传。”
白易行皱眉道:“汴京城内本就高手如云,今日又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皇帝早已颁下旨意,今夜京内金吾不禁,说不得便有外地野修入城玩月,如此人多眼杂之境,你想在取得逍遥御风珠之后再安然脱身,怕是难如登天。”
黄巢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拈起桌上茶盘中的两红两白共四朵银箔裹缠的银花,放在眼前端详,轻声笑道:“女子蹴鞠,光是想想就香艳无比啊。”说着微微瞑目,表情陶醉道:“香汗淋漓,莺声燕语,乳*浪臀波……哎呀呀,想不得想不得,再想下去寡人唐唐一代魔帝说不得就要去找个半掩门的半老徐娘促膝长谈了。”
白易行听他越说越不堪,不由得怒从心起,猛得一拍桌子站起道:“我与你坦诚相待,你却总与我虚与委蛇,如此遮遮掩掩,你我如何共事?”
黄巢瞥了他一眼,无所谓轻笑道:“我只说一句,那份药方是真的,普天之下除我以外也确实没有几个人知道念郎皮的下落了。”
白易行怒道:“你在威胁我?”
黄巢摇头道:“这哪里是威胁,明明就是利诱。”
白易行冷笑道:“有什么区别么?”
“那自然是区别大大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话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利诱永远比威胁有用得多。”黄巢哈哈笑道,“小子,前几天刚跟你说过要多留意人间道,怎么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又故态复萌?”
白易行俊脸微微一红,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咔嚓一声响,数寸厚的黄花梨木桌的桌角竟是被他生生掰下。
黄巢噗嗤一笑,指了指白易行道:“好一个暴殄天物的臭小子,你可知道这桌子价值几何?好好一张古董就被你这么毁了!”
白易行见他此时竟然还有心与自己调侃,胸口怒气更炽,低吼一声运气拍下,木桌顿时支离破碎,劲气所达之处,木桌碎块不分大小一一粉碎成一地木屑。
黄巢眉宇之间缓缓爬上一抹少见的怒气,嘴角笑意渐渐收敛,转而带起一丝阴森煞气:“小子,学会了一点紫薇劲的皮毛就敢在寡人面前卖弄?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学艺大成,想要跟寡人过过手,切磋切磋?”
话音刚落,一股霸烈无匹的罡气无声无息突然从白易行脚下钻出,不等白易行御气抵御,那股罡气便已如潮水上行,转眼之间已将白易行手足禁锢,全身包裹。
罡气缜密,风雨不透,白易行身陷其中便如旱鸭子溺水一般,越是运气相抗,越是难以自拔,不过片刻便气海窒堵欲裂,眼球凸出狰狞难言。
黄巢在一旁冷眼旁观,直至白易行双目充血,眼看即将爆体而亡这才冷笑着打了个响指。
“砰”的一声好似气球迸裂的脆响后,白易行汗流浃背得瘫软在地,大口大口贪婪得呼吸着空气,身体也不由自主得一阵抽搐。
黄巢缓缓踱步,走到白易行身前站定,伸脚轻轻蹬了蹬他的小腿,将已然浑身无力的少年翻了个身,就这样居高临下,面含讥诮道:“寡人知道你小子傻人有傻种,自陈抟老鬼以下,华山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能打死,打不服’的愣头青,所以寡人既不会问你服不服,也不会问你怕不怕,寡人只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一直以来寡人对你的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多加包容,既不是因为你有天元道心,寡人用得着你,也不是因为你是青鸾、执明两位神 君的寄体之身,寡人怕了你,只是因为寡人觉得让你活着比让你死了更能让这个世道更有趣,仅此而已。”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找到办法压制住四海震荡。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让普度寺的老不死乖乖给我奉上忘忧井水和阴沉茶。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来去自如得取那逍遥御风珠。寡人想要杀你,不过是手掌翻覆之间的事,你又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白易行大口喘息,眼神 茫然,似乎还没从濒死状态彻底回过神 来。
“寡人有通天彻底之能,只要想以力破局,天下又有谁能挡我?为什么寡人明明可以挟九天之威碎山河,却偏偏要带着你这个累赘步步为营,以巧破局,这个问题你就真的没有想过么?”
黄巢一把拽起白易行的衣领,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住白易行因脱力而苍白惨淡的面容,:“从现在开始,寡人说什么做什么,你就只需老老实实去看,去想,去做,再敢与寡人放肆,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说罢,嘭的一声将白易行重重摔至地上,拍了拍手,深吸口气,面上怒色转瞬即逝,重新恢复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坐到窗前,从地上捡起一个未曾摔碎,只是倾倒了半杯茶水的白瓷红釉茶杯浅浅得啜饮一口道:“好戏即将开场,你再不起来可就看不上了。”
笑容和煦,气质温吞,仿佛之前用酷厉手段震慑白易行的那个人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白易行呼吸渐渐平稳,虽然四肢依然有些酸软无力,但仍是挣扎着勉力站起,他艰难扶着床沿坐下,眼神 复杂得望向神 色间一派惬意的黄巢。
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