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安城东,三十里外,有几座荒山,秦轩和蓝诗怀出城之后,便朝这边赶来,因为那只驮着二人飞过中豫州的大黄鹰,便被安置在了山里。
自从出了玉安城,蓝诗怀就变得沉默起来,秦轩只道是她没有玩的尽兴,所以不开心,一路上都在想法子逗她开心。
但不知为何,少女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时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远处几座大山的轮廓愈发清晰,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蓝诗怀忽然停住了脚步,“秦哥哥……”
“怎么了?”见少女低着头,秦轩问了一句。只是蓝诗怀却没了下文,不管秦轩怎么问她,都是沉默不语。
不久后,二人来到几座荒山的脚下,蓝诗怀对着夕阳下的山林吹响了几下口哨,在幽深静谧的山林间,尤为尖锐刺耳。
但等了许久,那只大黄鹰却并未出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见蓝诗怀有些心神不宁,秦轩问了一句。
“没……秦哥哥,要不然我们还是骑马走路回去吧,大黄可能飞回家了……”
与西门非龙和苏辰央分别之后,秦轩和蓝诗怀一路上都是靠大黄鹰作为脚力,对那只极通人性的大鹰也十分了解,进城之前,二人将大黄安置在这里,诗怀还叮嘱它在山里等候,当时,大黄还极具人性的点了点头。
想到这些,秦轩问道:“会不会是大黄离得远了,要不我们去山里找找吧!”
其实返程的路是骑马还是骑鹰,对于秦轩来说都无所谓,相对而言,他更希望纵马负剑贯穿中州江湖,只是不忍身边少女吃那个苦而已。
“算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少女说着,竟有些反常地拉起秦轩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然而正在此时,一声嘹亮的鹰鸣划过昏黄的天际,秦轩转头一看,一抹微微刺眼的落日余光中,大黄鹰展翅而来。让他意外的是,那鹰背之上,竟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因为是背着光,秦轩看不起那人的样子,但心中却已震惊的无以复加。
进京的路上,他每次坐在大黄鹰的背上,都感觉十分不稳,尽管每次都紧紧搂着蓝诗怀,却总会感到心悸和不安,然而这个突兀出现的人,竟能直接站在大黄的背上,光是这份胆识与能耐,就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蓝诗怀依旧拉着秦轩的手,没有回头,只是脸色已然惨白。
转眼间,大黄鹰已飞至二人身前不远处,离地尚有数丈高度时,脚踏鹰背的那道人影,已飘然而落,稳稳站在一块巨石之上。
到得此时,秦轩也看清了那人面容,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衣着朴素,神态威仪,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却让秦轩感到一阵压迫。
“就是你这小子,拐走我女儿的?”
秦轩正自惊疑,猜测老人的身份时,后者竟率先开口质问了一句,而秦轩也立刻猜出了这人的身份。他在雪龙谷时,虽未见过这人,却也听小蓝和鱼龙魁偶尔提起过,应该就是小蓝的父亲蓝天野了。
蓝诗怀这时松了握着秦轩的手,转身对老者叫了声:“爹……”声音中透着一股怯懦和不安。
秦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心想也不是外人,立刻笑着拱手打了招呼,“呵呵,原来是蓝伯父,其实……”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老者身形却猛然一动,前一刻站在巨石上,后一刻便来到他身前,单手探出如鹰爪,直直抓向了秦轩的脖子。
这一下迅捷无比,但秦轩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毕竟拐走了人家女儿,换做哪个做父亲的都不免会生气,是以在老人抓来之时,他已急忙侧身而退。可饶是如此,那突如其来的爪风,也将他面门刺的微微生疼。
老人正是昔日冰山雕王蓝九霄的儿子蓝天野,也是蓝诗怀的父亲,不待秦轩再有反应,他双手五指成爪,一前一后,再次探出,凌厉无比。
劲风扑面,秦轩急退数丈,身形好巧不巧的靠上一棵大树,他甚至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一双鹰爪般的大手,已在眼前极速放大,情急之下,他身子一矮,来了个驴打滚,往一旁滚去,虽然狼狈,却是堪堪躲过一击。
蓝天野双爪去势不止,直接插入了秦轩方才所靠的那棵大树,二人环抱的巨树树干,直如手抓豆腐一般,被生生抓出两个大洞。
巨树震动,秋叶漱漱而落,犹如漫天花雨。
秦轩见此一幕,心下骇然,暗想这老头也太狠了,若不是自己躲得快,这一下岂非要了你未来女婿的命?
荒唐的想法转瞬即逝,而与此同时,他也抽出了背后的那柄赤红大剑,口中忙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理,你再这样,我可就要还手了!”
蓝天野却是冷哼一声,只回了他一个轻蔑表情,一语不发,身形再次欺进。鹰爪再次探出,裹挟着漫天的落叶,似乎更加凌厉。
秦轩急忙递出一剑,看似随意,却刚好迎上了蓝天野的右手掌心,若是换做境界相当之人,蓝天野必然会变换招式,或者收回这记攻势,但秦轩的境界和他相差太远,是以这巧妙的破解之法自然就被他无视了。
一把抓住赤魂剑的剑尖,蓝天野手腕一转一带,秦轩立刻长剑脱手,身子竟控制不住向前倾了一步,刚好迎上了蓝天野的另外一掌,立刻倒飞了数丈,落地之时浑身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蓝天野这已然是手下留情,若不是他在打中秦轩的刹那之间变爪为掌,恐怕秦轩的心肝都已被他掏了出来。
他的那柄赤魂剑,也被蓝天野随手定入了身后的巨树之中,直没至柄。
只不过蓝天野的眉头却在此时皱了皱,方才抓住剑尖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缩进了衣袖之中,手指捻动之间,似乎有一些液体流出,使得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定入树干的那柄剑。
“居然是赤魂剑,你叫什么名字?”像是想起了什么,蓝天野看向手捂胸口的那个少年,问道。
“秦轩。”说话间,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直直看向对面的老者,眼神中并未流露出什么惧意。
蓝天野没有再说话,暗想还好没有打错人,老夫打的就是你,当即又摆出一个架势,正欲再让眼前这废物吐点血出来,却猛然听到一声呼喊。
“爹!”蓝诗怀已经跑到蓝天野的面前,双手抓住了父亲的一只胳膊。
“不要再打了,他已经受伤了。”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敢拐走我的女儿,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
话虽然说的严厉,不过蓝天野终究还是收了手,他没有甩开女儿,语声转为柔和:“跟我回去。”
蓝诗怀有些犹豫,正想说些什么,但蓝天野却已然先行开了口:“你要是不回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他。”
对于这句话,蓝诗怀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跟父亲服软,说自己愿意回去。
后来又跑到秦轩的面前,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又走回到父亲的身边。
最后,秦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诗怀父女二人,骑着大黄鹰消失在了火红的天际。
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秦轩一人,他苦笑了一声,走到那棵巨树前面,伸手去拔赤魂剑,却发现一用力就胸口疼得厉害,试了几次之后,只拔出了一点点。
看来伤的不轻啊,秦轩这样想着,就盘腿坐在树下,暗暗运功调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一轮上玄月升上了夜空,一阵山风吹过,夹杂着些许寒意,秦轩睁开双眼之后,紧了紧身上的衣袍。
再次起身后,废了好一番力气,终于拔出了那柄赤魂剑。
将大剑缚在背后,秦轩有些黯然地离开了这里,临走之际,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那棵被蓝天野抓出两道深沟的巨树,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辨明了方向,秦轩便朝着中豫州的方向走去,看来真要一个人穿过中州了,也不知西门非龙和苏辰央现在怎么样了。
行了数里之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镇子,虽然不大,但离玉安城相隔仅数十里,自然而然也沾染了一些京都的气氛,虽已是入夜,但街道上的店铺却有不少都亮着灯火。
秦轩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之中,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煜是烨王府的一名太监,是管家就能的徒弟,在烨王府也颇有权力,至少许多小太监和丫鬟,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而他也知道一个秘密,那就大管家刘能其实是皇贵妃的人,对于三皇子做的一些事情,刘能都会第一时间告知郭贵妃。
而李煜就是这其中的传话之人,那日在大管家刘能的安排下,他跟着主子去了春风楼,王爷在茶楼里会见了这个名叫秦轩的年轻人,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包厢外听着,隐约听到这秦轩是来求王爷救一个姓木的人,至于后来的事情,他就没有听清楚了。
到第二天,他又随着王爷去了一趟龙爪卫指挥使温流胜的府邸,这才终于弄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有个叫木临春的人,下了龙爪卫在天玺城的昭狱,王爷亲自拜访温流胜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时皇甫烨和温流胜谈话时,并未避着李煜,所以李煜就听出了大概,原来那姓木的是王爷的朋友,王爷说出了这层关系之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温流胜也没说什么,但在李煜想来,这温流胜必然会卖王爷面子,将那木临春给放了的。
再后来,第三天一早,皇宫里就有人找到了大管家,说了一些事情之后,大管家刘能就派自己去春风楼盯着这个秦轩,直到后者进入这小镇的客栈。
他跟的很远,是以并未看清那场打斗,但是那个站在鹰背上的老头却给了他很大的视觉冲击,而且,那老头曾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李煜武功低微,他的任务,就是远远跟着秦轩,并沿途留下记号,至于为何要这样做,他其实并不清楚。
秦轩进入客栈后不久,李煜便也进入了那家不起眼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