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马河北岸的一片空地上,拥挤着一千多辆车架,还挤着八千多身穿铁甲的宋军。
甘奇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已经打马飞奔了几圈,喉咙都喊沙哑了。
所有军汉,抬头看着这位打马狂奔的甘相公,不知道为何就会有一种安心之感,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站好,不能乱,听鼓声,按照平常的操练听鼓声……”
甘奇在喊,各部的军将也跟着喊。
巨马河南岸,不久之前狄青带着一万七千多的军队刚刚集合好,正在往战场赶去。
甘奇这边,算是在河对面建立起了一个桥头堡,让后续的部队可以安心过河。
也是因为甘奇见到萧扈的临时起意,让过河这件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就是说敌人如果要过河,最好的攻击时机就是让敌军人马过到一半的时候发动袭击。
甘奇一直就怕这一点,怕自己的军队还没有完全过河做好准备,就被辽军发现了,被半渡而击之。
此时显然不用去担心这个问题了,甘奇已经在河岸边准备好了,问题就是这一战能不能胜利。
来接收一千多车“财物”的辽军,显然马上就会到,人数也不会少,这是一场遭遇战,对于辽军来说是一场完全出乎预料的遭遇战。
对于甘奇来说,显然并非一场遭遇战。
这也是甘奇的优势所在。
但是甘奇依旧担忧不已,这一战几乎就决定了甘奇对于战争的所有未来,此战一旦落败,甘奇的两万五千号人马,几乎就是白练的了,用句时髦的话说,那就是心态全部都崩了,就别指望以后这些人还能在战阵上如何勇武。
这一战如果胜利了,这支军队就真正堪用了。
这一战,其实就是练胆的,胜利会让所有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士卒都知道,其实打赢辽军并非一件如何困难的事情。
所以甘奇压力越发的大,骑马再次绕到阵前,亲自检查着三百陷阵营的女真骑士。
“锁链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链紧!”
“无论如何,不准退后!”
“听了鼓声,一直往前!”
“一直推进。”
甘奇不断大喊,所谓甲骑具装,字面意思 就是人与马,都披重甲。
这种重甲骑兵,其实是很有局限性的,因为太重,跑不快,追敌人也追不上,自己逃跑也跑不了。
但是这种野外对垒的阵地战,他们是有很大优势的。
把所有人用锁链连在一起,把骑士也用锁链固定在马上,把马的眼睛蒙住,甚至把马的耳朵也堵住,几百人如坦克一般共同往前推进,推进到敌人的阵营里,一直往前推进。
哪怕人死了,也往前推进。这就是陷阵之意,用这个钢铁洪流,把敌人的阵型彻底击穿。
为了保证这一队重甲铁骑一直往前推进,甘奇会亲自打马在这些人的身后,用马鞭子,甚至用长枪,不断击打前面马匹,让马匹奋力往前。
这才是打仗,不仅对敌人狠厉,对自己人也如此狠厉。
追杀三十几个逃跑契丹人的乌古鲁回来了,他的马背智商,系着六个头颅,这是他的军功。
甘奇见得他,第一句话就是:“乌古鲁,速速来给我穿甲。”
乌古鲁连忙下了马,从甘奇的马上取下重甲,开始帮甘奇穿甲。
阵型到位了,弩弓摆好了,羽箭发放到手了,每一个士卒都站在了自己应该站的地方,站得笔直。
乌古鲁给甘奇穿着甲胄,甘奇回头大喊着:“肃静,肃静!”
“甘相公命,肃静。”
“甘相公有令,肃静!”
声音一层一层往后面传递着。
几个人七手八脚给甘奇穿好甲胄,甘奇又下令:“乌古鲁,你带利刃营往东去与凿击营汇合,一旦开战,不用等候命令,立马出击,直冲将旗所在之处。”
“遵命!”乌古鲁带着三百多人往东飞奔,几里之外有凿击营等候。两营汇合,共七百人,一旦站起,这些人就会往敌阵中心直插而去,精锐,就得这么用。
以最大的效率,最大的可能,最快速的手段把敌人军阵打乱。只要敌人一乱,失败就不远了。
华北平原的大地上,朝阳刚过,正上头。
至少甘奇是不会去想这些传说的。
所以辽军远远三四百步之外,就开始擂鼓冲阵了。
听得对面的鼓声大作,甘奇心头一紧,却是强自镇定几番,脑中回想着狄青教导的所有细节,口中大呼:“两杆红旗。”
身旁的令兵,是一个精锐的西军汉子,四十岁左右,两鬓稍白,面不改色,从马侧抽出两杆红旗高高举起,看向甘奇。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神 臂弩放箭!”
旗帜一放,空中箭矢如雨,隐天蔽日而去。
“二百八十步,二百五十步,二百三十步……”
甘奇心中不断默念着自己的估算,前方马蹄已然震天在响,虽然能看到不断有人落马,却不见马蹄有丝毫懈怠,扬起的尘土已然也是隐天蔽日一般。
“鼓,急鼓!”
随着甘奇的呼喊,稍稍延迟之后,鼓声紧密如雨一般滴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陷阵营,马蹄已起,甚至甘奇亲自抽出马鞭使劲打在头前的马背之上,催促着三百陷阵营往前狂奔!
“杀!”
“冲啊!”
“啾!”
“驾!”
甘奇一杆长枪在手,不管还有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音,也不断大喊:“向前,向前去!”
钢铁洪流从闸口泄去,奔涌向前。
再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也没有什么运筹帷幄。
就如兵书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
后面还有两句:再而衰,三而竭。
一通急鼓,作勇气,就是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