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绝对是十分卑鄙的行为。所以真武国的这些戏子们,感觉自己十分伟大而且高尚。因为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纪水寒的快乐之上的。而且,为了纪水寒的快乐,他们要做出巨大的牺牲——甚至不惜一切。
唯一心中有愧的,大概只有江绣了。
看着给自己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纪水寒,江绣心中悲凉,好几次,她都想把真相说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件事,关乎了整个天下亿兆生灵的生死存亡。
秦刚来看江绣的时候,纪水寒正端着一碗白粥一勺一勺的喂着江绣。江绣的胃口不太好,吃了一些,就吃不下了。叹一口气,看看窗外,叹道,“这个冬天,我怕是挺不过去了。”
纪水寒心中哀伤,却笑道,“不会的,冬天就快来了。”
秦刚叹气,岔开话题道,“说起冬天,今年南山的冬月霜,倒是不错。改日我送来一些,给江坛主尝尝鲜。我记得,江坛主最喜欢冬月霜了。”
“冬月霜是什么?”纪水寒问。
秦刚道,“一种长在南山的野果,味道酸甜可口。这个时节,正是结果的时候。”
江绣微微一笑,道,“算了,冬月树,整个南山也没有几棵。不敢劳烦阁主……”
“我去找找,娘你在家等我好消息,很快就回来。”纪水寒说罢,放下碗,起身离开。
待到纪水寒飞身而去,秦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江绣也一下子好似没了力气似的,瘫在床上。想到纪水寒的孝心,江绣面露痛苦之色,道,“唉,这么欺骗小寒,我……”
“这也是为了她好。”秦刚道,“总比天下众生一起围杀她要好吧?”
江绣应了一声,又道,“我还有些担心,这种药……”
“放心吧,平阳王从神 丹中领悟而来的神 药,不会有问题的。你就安心装病,她肯定看不出破绽。”秦刚道,“过些日子,该续药的时候,凉儿会以你的弟子的身份过来给你送丹药。”
江绣愁眉依然不展,“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冥帝他们会尽快找到封印灭世弓之法的。”秦刚道,“既然纪水寒不是陌上行,没有灭世之心,只要封印了灭世弓,自也没有必要再杀她。你若是想她安生活着,只能如此了。”
江绣呼出一口气,看向秦刚,正色道,“只能希望乾纲帝信守承诺了。”
“唯有如此。”
……
纪水寒几乎找遍了整个南山,把所有看到的冬月霜,都摘了下来,甚至还直接拔了两棵冬月树。
她想把冬月树栽在江绣家中,那样的话,下一年再想吃冬月霜,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过,江绣却打消了纪水寒的美好想法。“你没发现吗?冬月树,大多生长在很高的山峰之上。换了地方,结的果子,味道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道理?”纪水寒剥了一颗冬月霜,递到江绣嘴巴里。
江绣有气无力的说道,“大概是气候的原因吧。”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江绣的眼皮有些沉。
纪水寒道,“娘,你累了吗?”
“呵呵,不,不累。”江绣打起精神 ,“陪娘说说话吧。”
纪水寒抿了抿嘴唇,轻声跟江绣聊起自己在戈壁滩上的遭遇,渐渐的,发现江绣陷入了沉睡,这才住了声,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一个人坐在院落里,看着清冷的天空,纪水寒心中有些焦躁不安。
芍药的事情,她自是放心不下,急切的想要离开,想要去仙界,却又不忍丢下江绣。
自己真是愚蠢啊!
当时怎么就没发现芍药的异常?甚至还怀疑她不是芍药呢?
胡思 乱想了一阵,纪水寒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修为。
金丹后期了。
自从知道自己并非陌上行之后,她就不再使用《散灵诀》,修为自然会有所提高。
或许就先忍一忍,先把自己的修为修炼至巅峰,然后再去闯入仙界——到了那个时候,江绣大概也已经……
纪水寒很认真的查看过江绣的状况,看起来,大概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想要潜心修炼,却又无法静下心来。
总是有太多烦乱的心思 。
纪水寒又回到房间,看到江绣睡得深沉,便悄然离开,来到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到底是一国之都,虽然不比当年的京畿之地更大,但却也十分繁华。大街上人流如织,商铺林立。时不时的,还能遇到几个天阶高手。
那些高手,注意到纪水寒,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有意无意的保持一些距离,却是并没有声张。修为不够高的,倒是并不认得纪水寒。或许有人见过纪水寒的画像,但大概想不到纪水寒会出现在新京之内,所以也并没有在意。
纪水寒无精打采的走了不远,忽听得一声惨叫。
“娘子!娘子!别……”
循声看去,不由愣住。
但见苏玲珑一手揪着武少言的耳朵,恨声道,“错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武少言忙不迭的答应着。
周围,人群跟着起哄。武少言涨红着脸,悄声跟苏玲珑说着些什么,苏玲珑竟然冲着武少言的脸呸了一口,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我什么也没说!”
苏玲珑狠狠的扥了一下武少言的耳朵,怒道,“回家再跟你算账!”言毕,气冲冲的离开了。
武少言在众人哄笑声中,涨红着脸,低着头快步朝着城门口而去。
纪水寒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武少言看起来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纪水寒心中一动,悄然躲避着武少言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出了内城。
武少言一路出城,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之后拐进一片农田里。又顺着田埂走了很远,在一处臭水坑处停下。蹲在坑边,摸索了一阵,便从一处地方,挖出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些散碎银子。
“嘿嘿!”武少言笑了一声,然后做贼心虚似的抬头看看,又回头张望。待看到纪水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纪水寒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
皇宫大内。
乾纲帝眉头紧蹙,看看苏玲珑,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这……武少言好歹也是当年的京畿四大美男子之一,而且为人睿智,怎么可能是个惧内之人。你们这个设定有问题。”
苏玲珑道,“可这……这是陛下吩咐的啊。”
乾纲帝道,“嗯,是……可问题是,朕感觉吧,戏有点儿过了。惧内可以,但当众揪耳朵,有些不合逻辑。”
“已经这么演了。”苏玲珑道,“又不是戏班子排练,没得改了。”
乾纲帝沉吟片刻,道,“容朕考虑一下……嗯……这样,你虽然恨他是个花心萝卜,但却又爱他至深……对!感情这东西,就该复杂一点儿。你爱他,却又跟纪水寒偷偷的行不轨之事,你喜欢这种偷人的感觉,但却又觉得愧对自己的丈夫武少言……”
苏玲珑眉头跳动,好几次欲言又止。
“还有,直接设定的要你主动勾搭纪水寒的事情……先不要这样。”乾纲帝捏着下巴,一边思 索,一边说道,“你应该被动一点……要循序渐进……要因爱生恨,却又气不过,所以有贼心没贼胆……”
“圣上,能不能简单点儿?”
“不能,太简单了,就不像真的了。”乾纲帝道,“别吵,让朕好好构思 一下。”乾纲帝发现,编剧这种事儿,还真是不好做。更何况,现在不是地球上拍电影,没有ng!也不能ng!
沉吟良久,乾纲帝——武大导演说道,“差不多也该让纪效忠上场了。苏爱卿,你觉得,是让刘氏作为受害者好呢?还是李氏?刘氏属于小家碧玉,李氏就大气一些。小家碧玉被欺辱,固然合理一些,但大家闺秀被欺辱,会不会让施救者更有成就感一些?”
苏玲珑嘴角抽搐,“臣……臣又不是男子,不懂这些。”言毕,又忍不住说道,“圣上,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啊?冥帝那边,到底有没有希望找到封印灭世弓的办法?”
“别急。”乾纲帝安慰道,“这事儿不能急。这么多年了,封印灭世弓的办法,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而且,就算是有了一定可行的办法。关于如何拿到灭世弓,还要从长计议,绝对不能冲动。兹事体大,一定要冷静……”
……
北境大成。
上京。
成帝武兴天认真的看着炽皇递来的一枚玉简,片刻之后,将玉简还给炽皇,道,“师尊觉得,这样可行?”
“只有五成的把握。”炽皇道,“灭世弓用的还有仙界的材料,还有一些性质极为敏感的材质,存在太多不确定性。”
“五成啊,不够吧。”武兴天叹道,“最好有十成的把握才好吧。万一……”
“为师明白。”炽皇转头看向斗皇关七。
关七苦笑,“十成把握……若是当年,咱们都是全盛时期,倒也有十成。可现在么……除非……”关七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武兴天道,“前辈但说无妨。”
炽皇接过话茬,道,“除非能找到深海精魄。此物十分稀少,品质几乎赶得上仙界的天材地宝了。”
“不好找吗?”
“好找。”关七道,“但不好取,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丧命。”
武兴天沉默了下来。
一直过了很大一会儿,炽皇叹道,“行吧,我试试看。”
“一起吧。”关七道,“顺便叫上白啸天,她或许……”
“怕是不成。”武兴天挠了挠头,“白啸天被乾纲帝喊去当什么演员了,而且还是个‘修为被废’的演员。”
想到乾纲帝折腾的事情,炽皇不禁轻蔑一笑。“如跳梁小丑一般。”
关七看了看炽皇,叹道,“若非这些跳梁小丑,这天下,怕是早就被纪水寒毁了。”
炽皇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
真武上京。
外城。
李氏等人,围着一桌麻将,心不在焉的摸着牌。
贾氏东张西望的瞅着,低声道,“那纪水寒,什么时候能过来?”
李氏拧眉道,“别乱看,小心被她注意到而起了疑心!”
刘氏也没好脸色的斜了贾氏一眼,装模作样的摸牌,口中低声说道,“李姐姐,你说,圣上真的会赏我们那么多好处?”
“君无戏言。”李氏道,“圣上是明君,应该不会因为那点儿赏赐而骗我们。只是……”李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纪水寒很强,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搞砸了。不然,莫说赏赐,怕是身家性命都不保了。”
贾氏有些慌乱,苦着脸,道,“早知道,就不接下这差事了。”
“身不由己啊。”李氏叹道,“这真武,圣上的命令,谁敢不从?再说了,咱们还好了。说真的,咱们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人。纪水寒大概是看不上咱们的。像那凉儿、苏玲珑几个,可都是要随时准备献身的。”深吸一口气,李氏又道,“救世之行,我们若是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封赏,还能名垂青史!”
刘氏挤出一丝笑容,“可不敢想。”
李氏道,“行了,敢不敢,都到了这一步了。大家认真点儿,别乱说话了。那纪水寒是个高手,离得很远,就能听到我们讲话的。且安心等着吧。”
……
上京虽然坐落在平原地方,但外城还是占了一些山地。
看着外城内那些在梯田间忙碌的山民,纪水寒笑道,“有时候,挺羡慕这些人的。”
武少言苦笑,“羡慕?大概不是羡慕他们每天早起晚归吧?”
“废话!”纪水寒笑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混到如今这般地步的?”
武少言有些尴尬,想了想,有些光棍儿的说道,“跟你说也无所谓,反正你其实也算不上女子。”
“怎么?你这么一说,莫非有什么不太合适的话题?”
武少言苦笑,往下指了指,“管不住这里的祸害,被玲珑逮到了。”
纪水寒哈哈大笑,“既然是祸害,不如快刀斩乱麻?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武少言给了纪水寒一个白眼,道,“别说我了,你怎么在上京啊?我听说,你在仙门那边啊。莫非……是回来参加杨坛主的葬礼么?”
纪水寒点头,道,“是啊。”
“唉,节哀顺变吧。”武少言道,“这些年来,我父母,相继亡故,我理解你的感受。生老病死,从来都是世人永恒的话题。谁也避免不了。看开一些,无非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且苟活几年,将来去寻他们,也就是了。说点儿开心的话题吧。你跟牧云杰,到底怎么回事?”
纪水寒嘴角一抽,“这算是开心的话题吗?”
“算吧。”武少言大笑,“还有什么比风月更开心的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