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石中提炼出铁,再用铁打造一口锅、一个茶壶、一个烧烤架子,对于纪水寒而言,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只是她塑性的能力实在是差了点儿,锅不是圆的,茶壶更是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别扭。
把捡来的柴禾堆在山洞口,看看天色不早,便又下河,抓了两条鱼,切成了片,串起来烧烤——连着吃了好几天没油没盐的鱼肉,纪水寒感觉嘴巴里都要淡出鸟儿来了。幸亏她是器灵,吃不吃饭,也无所谓,实在是没胃口,就省一顿。
牧云杰靠着一块石头,看着忙碌的纪水寒,微微一笑,道,“真是命不该绝,若是大雨提前一两天,河水暴涨,那枯木,也就拦不住我了。再往前不远,就是一个瀑布。若是冲下去,纵然我有修为在身,大概也是活不成了。”
纪水寒咧嘴笑着说道,“想好怎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了吗?”
牧云杰脸上带着笑,盯着纪水寒的眼睛,“怎么都可以。”
纪水寒抬眼看看牧云杰,啐了一口,心说这家伙大概就是脸皮薄了点儿,不然肯定是要说会以身相许的。
不理会牧云杰,转眼看向拄着一根拐杖,正慢悠悠的回来的芍药,纪水寒气道,“你又乱跑!”说着,起身跑过去,不由分说,直接把芍药抱起来,“这么老是乱动,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啊!”
芍药脸色微红,咬着牙不吱声。
自己要去方便,不走开一些怎么行?!作为一个修行者,已经过了两天,走路虽然依旧不便,但轻微的走动,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纪水寒这么“关心”自己,其实就是为了占自己便宜!芍药心里很清楚。
把芍药放回山洞里,纪水寒道,“你们俩啊,都是病号伤员,没事儿少乱跑,好好养伤,养好了伤,我们也好继续赶路。”
牧云杰面露忧色,道,“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个状况,死灵大军,大概已经抵达京畿了吧。”说到此,牧云杰不由哀叹,大有一种亡国灭种的悲哀。
纪水寒不喜欢多愁善感,直接无视了牧云杰的担忧,把烤好的鱼片分别递给芍药和牧云杰,又开始烧水。等他们吃饱喝足了,纪水寒便走进河水中开始修炼。
沦落至此,使得纪水寒没有了牌友。若是不修炼,反而更加无聊。而且,自从到了筑基,再次修炼的时候,纪水寒也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感受着灵力在体内不停的流转,感受着身体发肤在灵力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强大——纪水寒感觉自己喜欢上了修行。
然而,眼看着修为在不断提升,却又是喜忧参半。
物极必反!
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当这天下间的灵力浓郁到极致,当身体再也无法汲取天地灵气而又要被浓郁的灵力强行灌输的时候,也就是灾难到来之时了。
半个月之后,纪水寒的修为达到了筑基中期,芍药和牧云杰也基本痊愈,三人也便继续赶路。顺流而下,到了瀑布之处,来到边缘,直接顺着山壁越下。
瀑布之下,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秋收时节,庄家已经成熟,然而却没有人来收割。
莫名有种末日之感,仿佛这个世界上,人类早已灭绝。
特别是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整个世界,也便死一般寂静,让人不寒而栗。
纪水寒扛着一把铁锹,催促着牧云杰,“赶紧啦,磨蹭什么呢?”
牧云杰苦着一张脸,看看面前的坟头儿,再看看一脸兴奋的纪水寒,道,“我牧云杰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好歹……唉,挖坟掘墓这种事,还是不要干了吧?”
纪水寒放下铁锹,开始挖土,“你好意思 让我们两个弱女子干活,你一个大男人在一旁看着啊?”
牧云杰苦笑,道,“你们还弱女子……”沉默片刻,看到纪水寒和芍药都干得起劲儿,无奈道,“好吧。”也便开始挖坟。“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晚上挖坟呢?”
“这样才有氛围啊。”纪水寒哈哈一笑,“开玩笑啦。玉骨比较特别,晚上的时候,会发出淡淡的光,白天是看不到的。”
牧云杰应了一声,四下里看看,又看看正在挖的这座坟头,道,“这座坟不算太老,怕是不会有玉骨。这一片儿,应该也不会有年代太久远的坟头。”
“先挖挖看吧。”纪水寒道。
三个人干活,速度还算快。
不消多时,一个早已腐烂的木棺,便被挖了出来。砸烂了棺材,查看一下里面的尸骨,纪水寒有些失望,扛起锄头便去挖下一处。
牧云杰叹气,冲着尸骨拜了拜,又把尸骨坟头掩埋好了。
一晚上的忙碌,三人把附近看起来有些久远的坟头挖了个便,却也没有找到玉骨材料。
纪水寒有些失望。
七色彩沙和岩土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偏偏这玉骨,似乎并不好找。
自己炼制的储物戒指可不是什么高级货,所用材料也应该十分低级。即便如此,材料都如此难以寻觅,那若是要炼制高级法宝,岂不是找材料都要累死了?
……
并非所有人都会选择离开。
有些人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自然会选择留下。不管死灵会不会大发慈悲,他们也不会希望死在逃亡的路上。也有些人,对真灵彻底失去了信心,决定等死灵大军到来之际,就转而修行死灵。在死灵到来之前,逃难者留下来的东西,就成了这些人的财富。
一个城镇的酒肆里。
稀稀落落坐了十来个人。
这些人,都是打算走上死灵这条“不归路”的。有这个城市中的土著居民,也有从别的城市过来,逃至此地,不想再跑的。
这家酒肆的地窖里,存了不少酒,后厨里也有不少菜。如今都成了无主之物,自然任由他们取食。
一人拾一粒花生米,大口喝上一碗酒,对众人道,“哥几个,听说过掘墓人没有?”
众人一愣,有人问,“什么掘墓人?盗墓贼吗?”
“非也。”先前那人道,“听闻最近有一男两女,专门以尸为食,还特别喜欢那些早已腐烂的死尸……”
“嘿!”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少扯淡,什么人会有这般好的胃口,都是以讹传讹罢了。我也是从北面过来的,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那般。”
“那是怎么样的?你说说。”
“那就是三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一男两女,最喜欢在那种地方做点儿下流之事罢了。”见旁人要开口,这人又道,“你们还别不信!这乱世啊,就是容易生出些心理扭曲之人,喜欢做些疯狂之事。”
“这倒也并非不可能。乱世出疯子,我听闻,有一男子,全家南逃之际,竟然杀了自己的爹娘和兄弟,你们猜是为着什么?嘿!只因他认为爹娘一碗水端不平,太过偏袒他的兄弟。”
“咳,这算什么。我们邻村就有个狂人,前些时候,把全村人都杀了……”
整个酒肆里,一时间吵吵嚷嚷,热闹非常。
酒肆外。
纪水寒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吵吵嚷嚷,“唉,看来有不少人不打算南逃,准备修炼死灵了啊。”
牧云杰道,“没有人喜欢逃难,更何况,这天下,大概真的不会再属于真灵了。”
“你也不看好真灵?”
“死灵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又坐拥灵力漩涡。纵然天下灵力都充沛起来,灵力漩涡周边,也会是最为充沛的所在。死灵的修为,自然也会越来越强。”牧云杰道,“现在真灵尚不是对手,等到死灵更为强大了,真灵更是没有还手之力了。”
纪水寒看看牧云杰,微微一笑,道,“大哥何必悲观,这天下大事,谁又说得准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伸了个懒腰,纪水寒又道,“好像闻到酒香了,走!进去喝两杯解解乏。”
三人走向酒肆,迈步进去。
突然来了陌生人,原本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的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纪水寒看看众人,又看向柜台处,柜台处并没有掌柜。牧云杰上前一步,抱拳道,“诸位,请了,初来贵宝地,讨口酒水解解乏。”
没有人接话茬。
牧云杰有些尴尬,“敢问,掌柜的……”
“哪有什么掌柜。”一人说道,“要酒水,后院地窖里自取,要吃食,后厨里自己做。”
牧云杰道了谢,带着纪水寒和芍药走向后院。
待三人离开,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一男两女,不会就是那个什么掘墓人吧?”
“哪会这么巧。”
“要不……诈一诈?”
“管这等闲事作甚。”
“岂是闲事?能做出挖坟掘墓这般丧尽天良之事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一刻钟后。
城镇的大街上,纪水寒跑的最快,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牧云杰大骂,“大哥!你脑子有病啊?!怎么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我哪知道他们是在诈我们!”
“杀吧!”芍药言简意赅。
后面穷凶极恶的追来的这帮人,实力其实都不怎么样。若是要打起来,芍药一点儿也不怕。
“杀什么杀!”纪水寒道,“就是一群正义感爆棚的蠢货,我们跑就是了!”
……
一个村子的村口。
纪水寒抱着一本书,一边看着,一边胡乱的比划着。
不远处,芍药练了一阵《云步诀》,有些累了,收了“神 兵”,在一片树荫下休息。牧云杰走过来,看了看芍药手中的“神 兵”,道,“我能看看吗?”
芍药略一迟疑,还是把“神 兵”交给了牧云杰。牧云杰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道,“真是好东西啊。是水寒帮你炼制的吗?”
“嗯。”
“啧,修真者的炼器水平,是五灵无法企及的啊。”
芍药一怔,看向牧云杰。
“他帮我疗伤、炼制铁锅铁壶、以及打猎时候打出来的灵诀,都不是五灵能用的手段。而且她从书店里拿出来的书,不是修真法诀,就是炼丹炼器以及阵法相关。另外,岩土、七色彩沙、玉骨、金乡汁……这些东西,似乎只有修真者炼器,才会用到。”
芍药略一沉吟,道,“谨以此断言她是修真者,太武断了吧?”
“是啊,所以我就想诈你一下。”牧云杰叹道,“你这么淡定,显然我的猜测没有错。”
“我淡定,反而说明你对了?”
牧云杰把手中的“神 兵”还给芍药,岔开了话题,“很好的法宝,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
“非刀非剑,又歪歪扭扭的……这么……这么丑,倒是不太好取名字。”牧云杰说着,忍不住笑了笑,又道,“不如就叫‘千丑’吧。”
芍药愣了愣,道,“也行吧。”
名字而已,她并不是很在意。
牧云杰叹一口气,又道,“现在这一带已经被死灵占据。再赶路,就要小心谨慎了。万一遇到死灵军队,就麻烦了。大路是不敢走了,只能走小道,甚至翻山越岭。”
芍药道,“山野地方,匪类可是不少。”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一声轰然之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纪水寒不知道在搞什么,脚下忽然爆炸,整个人都被炸飞了。
芍药和牧云杰都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纪水寒在半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甩了一下脸上头上的尘土,纪水寒骂道,“姥姥的!这破书,尽胡扯!”说着,直接把手里的书给扔了。
见纪水寒平安无事,芍药和牧云杰都松了一口气。
芍药看了牧云杰一眼,心思 一动,忽然问道,“你喜欢她吧?”
牧云杰呆了一下,脸一红,道,“没……没有。”
“不用不承认。”芍药道,“我看得出来。”
牧云杰十分尴尬,支支吾吾,却不知如何应对。
芍药又道,“我家小姐,还是完璧。她与姑爷……本也没什么感情。你若是喜欢……乱世之下,何必被拘束太多。”说罢,芍药转身,面对牧云杰,又道,“其实,小姐一个人,也很苦。纵然是修真者,亦不过一小女子而已,总是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的。整日里嘻嘻哈哈的背后,隐藏太深的寂寞和苦闷,谁又能知道呢。”言毕,芍药快步离开。
天色不错,秋高气爽,芍药的心情也很好。
不知道如果牧云杰跟这个冒牌货发生点儿什么的话,这个冒牌货,是不是就不会再整日里惦记着占自己便宜了……
忽然想起前些时候,自己腿脚不便,纪水寒故意横抱着自己时不太规矩的手,芍药呆了呆,脸色微微一红,之后长叹一声,心中莫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