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之殿,雾气浓郁。
被逼着进入此地的众多仙人,各自拿出法宝画地为牢,先行守住根基,以观后态。
最为耀眼的,自然是蜃楼祭起的法阵,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将所有弟子笼罩在内,隔绝诡异之息。
梦幻泡影,幻真成名法宝之一,在此界内,纵使灾劫恒生,亦可消灾免难,化无万法。
“可是幻真仙人入内?此地阴森鬼蜮,恐有侵蚀危机,能否让我等入法界暂避,共退殁象?”
“吾乃大离诛殁使主葛天游,掌玲珑鉴,可辨鬼魅殁象。”
能来此地做客的,自然非等闲之辈,各有神通。
可面对打入蜃楼,在海市洞天为非作歹的殁象,他们一点都不敢轻视。凡对劫难轻视者,也活不到如今。
有几位带头者开口,其余人等也纷纷请求入内,分别道出法宝长处,若是进得阵中,的确有所助益。
“拜月岛彩云,有一真法祥云,可护三次天法。”
“花蕊,异香可惑运数!”
就连上九仙之一的花蕊夫人都出言了,可梦幻泡影中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众仙等的不耐烦,心中产生糟糕念头之时,泡影猛然破碎,一道梦幻之影席卷大殿,照亮四周。
这时,众人方才见到,长桌并列,烛火点燃,好似客栈摆设。
无菜无酒,每一个人对应一副座椅,竟然安稳坐在其上,似乎在等待上菜。
修为欠佳者心神大乱,明明之前还站在守护法宝中,为何眨眼之间就落座于此,甚至意识中还是站立之情形,却已然坐于此处。
慌忙起身,未曾言语一句,身躯便被锋利丝线割穿,齐齐散架,恰好落于盘中。血肉成靡,化作酒水。四肢被棚顶钩子吊起,悬挂摇摆,血腥之味浓郁的作呕。
不光凡俗,就连一位人仙起身,甩出一套炼制已久的铠甲,却无济于事。看不见的丝线透过防御法宝,将他切碎,放入盘中。
与此同时,盘中似乎出现一透明人影,拿起筷子,一口吃肉,一口血酒。虚无的行迹慢慢充盈起来,随后对着旁边美丽的仙子,咧开嘴笑了笑。
“诸位莫动!”
“此森罗殿乃灶门之基,火之殁象,靡血肉,化神魂,皆为其养料。”
“我以梦幻泡影扰劫,干扰法则,稍后以虚为真,会有餐吾之敌。此次只能独自应对,若有闪失,魂钩会肢解尔等灵肉,化为盘食,滋养灶门。”
幻真之音从不知何处传来,运用蜃楼秘法,清晰无误。
事实上灶神之殁,最强一点便是越积累越强,无法彻底斩杀,其殁象自食其体,吞噬血肉。特别在此人数众多的场合,极其难缠。
故而幻真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梦幻泡影虚化规则,将众之法则改为独。明明大家一桌之隔,别说对于仙人,就算凡俗探手即至,可实际上咫尺天涯,大家能互相看见,却已不在一处空间。
所谓梦幻泡影,便是幻之最高境界。乃幻真采集梦隐玄煞凝练千年,再于九天之上凝练上九罡之如意梦幻罡(13),配合寒霜陨铁、天魔幻躯炼制而成。寻常天仙入内,也会在一刻钟内化为泡影。
法宝最强大之处便是拥有改变灾劫,也就是道的法令。
但面对森罗殿的灶门,身为大罗的幻真,也无法随心所欲,甚至在对抗中陷入被动。
否则以她最初的想法,持梦幻泡影见灶门之真,再用寒泉法剑将这恶火捅穿才罢休。
可纵使在梦幻泡影中,殿内也是钩子无数,每一支都仿佛一条青尸断臂,不停摇晃,更隐隐抓住附近之人,修为越是强大,所汇聚的魂钩便越多。
毕竟是金仙,又在森罗殿外看过真相,幻真所见之象与常人不同。这些魂钩,不过是灶门的触觉罢了,就算一一斩断,也难说伤筋动骨。
可若是寻灶门所在,纵使加持数法,暂时也难见其迹。
既然如此,不若彻底对峙。
触觉只能摸索,但真正开口吃人,便需要灶门现身。
如此,她便索性喂饱这恶灶,让它现行。
一两位地仙吃了或许只会打个嗝,但十数位地仙,数十人仙,甚至天仙金仙齐至,恶灶可有这么大的胃口?
当然,行此险招,幻真也是深思熟虑。
若是能用梦幻泡影遮蔽众仙,徐徐图之,她自然也不愿用此激进之法。可森罗殿灶门,不是寻常之地,据闻乃火象神殁灶神的起源之所,乃其大道根基所在。
如今显化蜃楼,以实镇虚,破坏海市洞天,在殿内还有如此诡异的劫数,纵使幻真全力寻找,也寻不到破解之法。
若让魂钩食用众仙血肉,增加其底蕴,到时候没等殿内全军覆没,殿外的蜃楼魁首就先要撑不住了,毕竟还有瘟君之疫,似乎未尽全力,在防备着什么。
这只是其心潮之感,虽无法确定,但抵达大罗之境界,若有疑惑,已是预兆。
寻常道殁自然无思无念,可封神以来,幽冥愈近,此等根源神殁,已不单单是疯癫之造化,更有恐怖的运觉。
若是再恐怖一些,就能接触到命运的轨迹,甚至连准圣,都未必能封禁。因为稍有念头,其思必有痕迹,道殁便有准备。
但劫数一体,本就是命数所化,却也受制于道,不可能无休无止。因此短时间无法破殿,又难以防守,倒不如以攻为守。
只见魂钩渐渐落下,将一团虚影放置在盘中,若是细看,竟然与座位上的人一模一样。两者互相对视,陷入诡异的寂静。
幻真当然晓得,众人皆已进入泡影,若能打败魂钩所化之象,则可脱身。若斗不过,便只能互换位置,自身沦为盘中餐,滋养灶门。
至于场所,便是银盘之内,由梦幻泡影与森罗殿所维持,达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此考验称曰餐吾。
有身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轻轻抬手,五指齐断,掉落盘中,很快便消失一空。只见虚影撑起五根发黑的手指,再度动弹,慢慢从座椅上扒下眼、鼻、耳、嘴。
随后饕餮巨口长大,啃食而上,盘中身影越来越大,座椅身形却逐渐消失。这便是在幻界斗法失败的结果。
吞咽之音越来越多,甚至有口水滴落的响动,无数魂勾摇摆,它对血肉的渴望已经抵达极致。
就在此刻,沉寂黑暗之中,一双眼眸睁开,竟然幻化出四双银色眼睛,齐齐盯向大殿深处。
本来空荡无物的地方,闪过一丝红色火焰,森罗之盘立于浓雾之后,仿若深不见底的巨口,在贪婪的吞噬着一切。
“找到你了!”
法剑长约数丈,如冰锥化作,至阴极寒,因勘破虚实之道,故寒泉有一特效,若此道不如幻真者,必中此剑,无法躲闪!
寒冰凛冽,直飞森罗之盘,转瞬及至。
金色光芒一闪,像是有水流冲刷而过,只闻波涛不见其形。
没有想象中清脆的破裂之音,或是阴火弥漫。
仿若刺入柔软的心脏,彻底冻结。
甚至,幻真听得一声熟悉地女子嘤咛。
匆忙拔剑,却为时已晚,带出的几滴神圣血水,已让幻真知晓铸成大错。
而眼前的森罗之盘也露出真容,幽绿的圆盘不停转动,其边缘仿佛流淌着一条金色河流,中心处漆黑无比,似有巨齿咀嚼不断,口内红色火焰翻滚,饕餮万物。
“春秋劫!”
“饕餮劫!”
此为森罗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