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月白之影飘荡在虚空之中，美貌无双的容颜此刻却坑坑洼洼，长出颗颗苍白肿块，青虬遍布，与那月亮上的心脏一同跳动。
每动一次，女仙身影便凝实几分，如水纹波动，即将有东西从虚无中出现。
见到水月师叔如此状态，几位熟悉自家法门的月宫弟子，脸色大变。
抵达金仙层次，对于修行术法已不甚重视，更关键的是对道的领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肉魂一致。
其法界之月，为何能让月宫众弟子抵御殁蚀，便是自家界内，月令最高。可此时月残身腐，便是有破灭之迹象，重要的不是程度，而是开端，月界有了破绽，钟侣杀他们便只用轻轻抬手罢了。
不论是荧惑，亦或幽荧，众人皆向后退去，再不与腐侣傀儡交手。
果然，远处钟声再响，大海燃起燎原之界，苍白边缘如火一样蔓延而来，直至将腐侣覆盖。
顿时，那些钟形怪异，齐齐裂开，从中窜出无穷多的黑发，蔓延开来，最中央便是一颗蓬勃的毛发团，“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黑发像发了疯的线虫般冲过来，首先突破的便是血月荧惑。
无尽红光被黑线穿透，肉眼可见地消退，像是千苍百孔的皮球，瞬间崩裂。
还在操纵的血影圣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身形猛地一顿，似乎有点滴红影从体内漫出，如同灵魂出窍一样，被撞得四散开来。
见其情况不对，与她结伴的黑影男仙取出一柄斧头，漆黑无光，猛地砸向血影。
若是细看，此斧鲁钝无比，甚至斧刃都卷了。但以此势大力沉的一击，若砸在圣女花容月貌的脸蛋上，实在不可想象。
周围几名月宫弟子甚至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明显也没料到有此一幕。
“叮！”
想象中的惨案没有发生，好像敲在钉子上，血影四散的鲜红倒流而回，魂灵被生生钉回体内。
妙目始睁，血红癫狂，喷出一口鲜血，有股不自然的绯色。但几息之后，神色逐渐清明。
“凡俗速速离境，仙人来此结月庙之阵，共御大敌！”
声音如波涛，瞬间传至周边。
几位离得近的人仙，纷纷加速靠拢，毕竟此刻危机，她们也都有目共睹。
之前或许还存着争功德，思独享。可如此剧变，连金仙都无法压制，若再想些小心思，怕是取死之道。
数息之间，在红月边缘力竭之人，便被汹涌而来的黑发穿刺透心凉，连恐惧的吼叫都未能发出，随后留下密密麻麻的空隙，尸躯跌落在海面之上。
见此惨状，月宫弟子各显神通，纷纷逃窜。
“乌灵，谢了！”
在召集门人后，血影方才轻轻一谢，声音弱至几乎无法听闻。
黑影男子却不在意，他的眸子转向另一处皎洁之月。
若说血影能短暂拜托，是依靠其地仙修为，外加桂月斧的镇魂，那幽荧圣女该如何？
娥支撑结界更为不易，不过她的法界本就胜在持久，微弱辅助。
因此浓密黑发袭来之际，月影如水纹似地波动片刻，同样被入侵攻破，倒是没那么严重的反噬。
其身周光辉裂损，如一块无瑕美玉，现出几缕斑驳。
在苍白覆盖之际，月影碎裂开来，娥恍惚片刻，清醒过来，只是匆匆收起右手，似有血液滴落。
其实若论道法，月宫弟子绝对是东海之上修行者中佼佼，但无奈遇到的是巫心钟侣这一级别的污染，于是凡俗修者和凡人几乎没有区别。
本来在水月法界中，蹭蹭功德，诛杀殁象，固然不会轻松，但封神百年来，哪有不用命来换的道行。只是月界被侵，若还不知进退，就是徒劳送命罢了。
最大的问题并非水月控制不住巫心，而是蜃楼为何至今没有现身，独留他们在此抗击。
之前法界隔绝，明明是蜃楼金仙一同出手，才能于海市洞天强行脱离，否则就算是水月，如何能把巫心封禁至法界。
蜃楼之虚楼，幻真金仙，据说口吐金莲，泥人化形，虚实之界真假难辨。更有须弥之宝，定界珠，以虚为实，甚至能短暂困住数位金仙，可谓强盛。
就连风象神殁这等最善心神之染的道殁，都能彻底割裂出来，便知其法界之能。
可为何没有联手诛敌呢？
却来不及多想，腐侣黑发再度蔓延，破除两位圣女结界后，继续延申，那些倒地的尸躯，像是水下蜉蝣，尽数回归到那片浅滩，无数黑发汇聚成一团浓密、丑陋的存在。
“不好，无法离开！”
“糟了，我也离不开。”
急切地吼声从远离战场的边缘处传来，多是抱团的凡俗弟子，此刻催动法印，却发现根本无法离开。
仿佛水月之界外，被强行关上了门，本来四通八达的道路，彻底封禁。
这样一来，逃无可逃，只能沦为腐侣的食粮。
有几位弟子痴心妄想，施展隐身之法，但被黑发缠绕，狠狠挤压，顿时坚硬无比的肉身化成碎泥，骨肉成渣。
还有些承受不住的真我弟子，初始在红月中本就消耗过大，心神更是波动不堪，隐隐有些疯癫模样。
“救！”
“救命！”
随意一拽，黑发一抓一大把，用月火燃烧，各类阴煞施展，却像是养料一般，浑身长毛。
哭腔似地惨叫，无边怨咒从体内生出，蓬勃生长，将血肉撑破，像个气球，砰然炸裂。
恐惧，狰狞，绝望，各类负面情绪仿佛海啸般扩散而出，那心跳之音愈发响亮，几乎快要停不下来。
而在苍穹之上的明月，几乎已被苍白虬脉狠狠拿住，肆意揉捏。
水月之象与巫心隔空对视，皆不动分毫，似乎进入关键时刻。
血影等人已经顾不得思考蜃楼的变故，聚拢门人合力抵抗。
“若再留手，怕是尸骨无存！”血影负责压阵，但眼看黑发袭来，还未搭建完成，周边更是数十仓惶的凡俗弟子，不由高喊。
听得此话，娥随即抛出一张手帕，其上刺绣一首诗，字字珠玑，随后幻化出一个个甲士，围绕在残存弟子周边。
黑发蔓延至此，竟然短暂的迷失了方向，从其旁滑开，仿佛瞎了眼一样，倒是让众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黑影男仙再次举起斧子，狠狠劈下，血影配合几名人仙，道法相连，渐渐幻出一栋祭庙，穹顶红月光辉，覆盖众人。
受此月庙影响，所有杂心凡念，戛然而止，身体异常之情况也如时光倒流，退回体内。
一位位月宫弟子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喜。
只是望向天边圆月，见水月之态，似乎更加萎靡，顿时所有人心间都蒙上一层阴影。
逃又逃不出去，跑又跑不掉，若连自家大罗都被侵蚀，恐怕再无生路。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交换的如此之快，任凭仙人聪慧无边，心血来潮，恐怕也意料不到。
只是，外边的蜃楼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