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是什么?
就如一条小船在蜿蜒曲折的湍流中漂泊,崇山峻岭里偶尔闪过的幻影。
当你以为抓住了它,瞥见了它,轻舟已过万重山。
当你以为不可琢磨,难以触及,夜半钟声到客船。
一条红色光晕如游鱼般逆行而上,在永暗的黑畅游,幽冥无数劫在此地汇聚凝固,它却如鱼得水,欢快到想要探头吐几个泡泡。
其下方。
孤坟的悲鸣,冥河的凝视,耳边传来时光之河拍打的声音,黑暗中隐隐传来凄凉又苦闷的歌声,似有似无。
鬼门之上,红灯闪耀,无当身旁女子微微皱眉,看向天际。明明空无一物,她却心中泛起莫名的惊忧,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
轻轻抬臂,瞬间飞出一道金光,纵横阡陌,如黄河之水蜿蜒,泥沙俱下。隐约间,一具具被黄沙填满的残尸伸出手来,狠狠抓向虚空。
顿时那处空间一片黄沙,土腥味极重,仿若一副封闭的土牢笼,将一切未知关了进去。
“哗”地一声,黄沙散落,却无所得。
“奇怪……”
女子满脸惊奇,似乎对自己判断失误有些错愕。此法乃九曲黄河融合劫煞,蚀骨夺寿,对于空间之感更是卓越,可竟然出了差错。
不过只是临时起意,倒也无妨,只是……
“只是心中空落落,好似丢了什么契机?”无当忽地一语道破,不理会其惊讶之情,整个衣裙淹没在鲜红之中,双眸景象又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无边漆黑,一抹绯红如蛟龙腾云,翱翔天际。诸夜皆暗,唯吾绚丽,独称造化。
无当秀手轻轻抬了抬,只见红裙之中手掌几近无色,如水晶般剔透,每根血管漆黑而诡异,井然有序,最终汇聚到小臂处,沉入深渊。
若是有熟悉酆城者细看,排布颇为熟悉,便如酆城周边冥河,百川汇海,阴脉凝聚,沉入大地。
她一动,鬼门似乎都发出“嗬嗬”地嘶鸣,一双鬼眼明明没有动弹,目光却随着天际那未现的光飘去,越来越近。
手中红灯诡异依旧,灯内那枚古玉却已然消失,酆城一举一动结在其掌握之中。鬼眼凝视,也代表了无当的注视。
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动作。
身旁女子屏息凝气,她跟随娘娘这么久,不论遇到何事,娘娘都是古井无波,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可今日,对着天边那道未知的气息,竟然外露一丝犹豫的气息,似乎那鬼目的注视,喷出的是充斥无尽混乱杀意的业火。
“铖霄,你信巧合吗?”
“我……”
似乎感知到了如今气氛的紧张,铖霄本来活泼多言的性子,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平时妄言自然无碍,可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娘娘的大事,那就惭愧了。
“信与不信,其实不关键,关键在于选择。”
幸好无当也没有听铖霄答案的想法,很快便说出自己的看法,倒是让铖霄心中一缓。
可不知为何,听过娘娘的话,再看天边远去的虚空,心间莫名有些失落,就好像最重要的宝物被人拿了去。
“你继承三霄遗志,受业火灼身,掌九曲黄河之变,故能穿越时川,飞腾冥河。
因此在许久以前,经吾等商议,把你带入幽冥,为得是寻那一丝造化,书写封神。
常理说得笔者不过傀儡,可种种因果,未来将有巨变,握笔者亦是榜之关键。”
无当说得很慢,铖霄内心却宛若惊雷。这是她从未得知的消息,她从记事起便跟随无当,一直以为身处幽冥,可未曾想到。
不过,更关键的是。
铖霄双目望向天际,已然没了痕迹,心中也再无牵挂。纵使无当告知其实情,明晓这是多大一场机缘,可过去便过去,很快便又活跃起来,丝毫看不出沮丧或嫉妒的情绪。
“不知道是哪个好运的家伙,得了这弥天之缘!以后有机会一定见识一番。”
听到自家霄儿的话语,就连无当都笑了笑。
“以后总会见到的,封神再起,永无宁日。”
“为何圣母不出手呢?酆城尽在掌握之中,连我都能窥破其行踪,您……”即使没了沾染之心,可也有疑惑之处。
“尽在掌握?我如何掌握幽都,你莫非忘记了?”
直到此刻,铖霄一双俏目圆睁,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一系列的动乱与纷争,看似巧合,却似乎又不是巧合。
“失去他的镇压,我新获令牌,一切不过是果罢了。至于那造化,确实有机会,可危机更多。
机缘在你,选择却不在你,那造化还称得上造化吗?”
“酆城有引,抉一作友。谁知是敌是友呢?
既然如此,不如化敌为友。”
铖霄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莫非,这一切都是那几位的安排?”
无当摇了摇头:“你想多了,真以为两位圣人是被耍的猴子吗?若非是面对共同的敌人,恐怕我们这些余孽早就灰飞烟灭了。
若他真的算到一切,又何必水到渠成的将令牌予我。
正因为太多未知,连他们这般修为,都难以看透,倒不如给我决定。”
无当看了看铖霄,见她没有别的情绪,继续道:“至于我的选择,很简单。
此事与幽族息息相关,纵使截取也未必能成,反而恶了地藏等人。
当然,最关键处在于此中关联太多,取之锦上添花,却可能使得吾等谋划功亏一篑。在其上我感受到了元阳与永暗的气息,恐怕酆城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变故。”
“你会怪我没有为你夺下这份机缘吗?哪怕是尝试?”
听到这位亦师亦主的圣母,如此问话,铖霄先是面目凝重地看着她,随后噗嗤笑了出来。
“纵使说了那么多道理,依旧还是要问我一遍。
是因为它太重要?
像我这种漂泊无居的家伙, 没有您的教诲和指引,或许早已成为冥河中的枯骨。您觉得它会有不甘吗?”
铖霄指着远方漆黑无声的冥河,整张脸都沉寂在阴影之中。
“不,你不卑微。也不是谁的替代,你就是铖霄,是继承,也是弘扬,更是金戈后的超越。
或许这机缘还会遇见,谁知道呢?”
无当把手束回衣裙,转身离去。
只留铖霄望着远方,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