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山岳般的巨人,荒几乎瞬间联想到一个名字,夸父!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身躯飘上前去,恰巧落在对方耳朵旁,其耳垂之上挂着两条巨型黄蛇,凶恶无比,还吐着蛇芯,几欲噬人。
荒却没有丝毫害怕,扯开喉咙问道:“你叫什么?你要去哪里?”
第一声过去,那巨人没有丝毫反应,待荒喊了数次之后,他耳旁黄蛇弯曲而来,他才意识到肩膀上有只会说话的蚊虫,在向他询问。
“吾乃夸父族人,无名无姓,此去西方,追寻那光亮!想要看看它到底降落在何处?”
说罢,还指向天边余晖,层层云朵遮掩,却依旧光芒无限。
“驻足此地,只因我口渴了,江河被喝完,北泽亦被饮尽,故而来此寻水,一饱口福。”
大地再次开始颤动,风云如过眼云烟,周边山河飞速向后流转。可天空炎热非凡,大气充斥着热浪,根本没有云雾能够为他遮挡。
于是速度越来越慢,古铜健壮的身躯也显得干煸,似乎疲惫起来。嘴唇干裂,喉头发出“赫赫”的喘气声。
“你追不上太阳的!它们用翅膀飞翔,拉着神车在天际遨游,用两条腿如何能够赶上?”荒眼见他疲倦渐深,终于忍不住劝到。
又迈了两步,夸父族人明显走不动了,弯下腰身,顿时风云变化,狂风暴起,将地面上的树木卷的到处飞舞。
“是啊,双脚又如何追得上翅膀?可它们如今停下来了,只要我不停地赶路,终有一天能抵达太阳降落的地方。”
手指指向远方,混沌之中暗幕笼罩,竟然吞噬掉了一切光辉,而在其尽头,光芒永远失去了意义。
荒看到此幕,顿时警醒。这不是那悬崖旁的暗夜么,没想到已经蔓延至此。不,实在是太远了,或许仍然在悬崖之下,不过夸父族人未曾跑到罢了。
但以他目前的情形,恐怕看不到日落之地了。
“光亮既然在天上高挂,又何必去追寻探究它的根源呢,浑浑噩噩的活着不比飞蛾扑火似地赴死有价值吗?毕竟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光芒。”看着眼前憔悴的巨人,荒胸中压抑一口郁气,不由大声吼了出来。
这次夸父族人倒是听的清楚,干涩一笑,却摇了摇头:“曾经也有人劝过我,我也知晓你们的好意。
这是我族历代的愿望,所有人心心念念,几代人共同的思绪,压在身上。
北地寒霜永暗,冰雪度日,荒芜万里,生灵苦不堪言。我想追到太阳,告诉神明,在北地有这么块地方,没有受到它的普照,希望能够驾车前往,也让族人感受一番光亮。”
永夜是怎样的?荒没有体会过,但从夸父族人口中说出,却感到沉甸甸的窒息之感。
他有些明白对方的坚持,却依旧有些不理解:“既然你能够出来,为何不引你的族人前来,一同在这片大地生活?何苦守着那苦寒之地。”
夸父族人摇了摇头:“故土难舍,我族世世代代便生存在那里,便是我们的家园。
何况在很久很久以前,那里也不是纯粹的寒冷无光,同样是花草树木,景色怡然。只要追上太阳,就能见到光芒与故乡!”
说完,继续迈步前行,踉跄一下,便轰然倒下。
可就在此刻,流水声从耳边响起,一条金色河流从未知之地淌过,恰好流过夸父族人身旁。
稀有的河水打湿了他的身躯,嘴角渐渐变得湿润起来。这条河流仿佛永远喝不完,滔滔不绝,任凭夸父族人如何牛饮,也未见颓势。
于是巨人再次充满活力,迈步而行。山川湖海抛之脑后,风云席卷耳旁流转。
直到此刻,站在夸父族人肩膀上的荒,才发现巨人朝着永夜之处奔跑,反而越来越远,离那光芒倒是更近一分。
时川!
回想着之前的脚步声以及留下的残留之景,再望向越来越远的黑暗之界。荒恍然大悟,原来夸父未死,饮下了时川,正在时光长河之上奔跑。
从古至今,再到永恒。
沿着他的脚步,真正的见识到了太古之初的秘密。而且夸父族人仍然在追寻,不停地奔跑,渴望得到太阳神的青睐,讲一讲故乡的故事。
至于故乡。回首望至黑暗永夜,依稀能看到几具同样高大如山岳的巨人,血肉早已干涸,似乎正是倒在炎热的道路上。
它们双目空洞无神,嘴中传来奇妙异语,在呼唤着这位未曾停息的同族,让他回归故乡。
可那是夸父族人的家园故乡吗?失去光芒后早已不是,他已然说的很明白,否则也不会饮下时川追寻不停。
也就是说暗夜吞噬了本该鸟语花香的地界,将其变成了死寂之地。所谓的夸父逐日,又代表了什么?就算真能寻到元阳,但以之前所见,恐怕也难以阻止暗夜蔓延。
至于夸父族人来自何时,就难以定论了。时川之中,无有上前前后,很可能前一刻还是一炷香后的时光,下一刻便是一年前的时光,因此他迈步而行,的确难以追寻。
当然,最重要的,自然是元阳帝尊为何留下这样一幅画面,告诉来者,一切光阴,乃夸父逐日。
须知若是没有猜错,旸谷正是日升日落之地,却坠入幽冥。那神木之上,诞生日月之地,最后演化为悬崖阻隔,又是何地?
元阳帝尊到底想要留下什么信息?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元阳帝尊恐怕还有后手,似乎不像是两位圣人说的那般疯癫。
须知断魂山一役,正是西方教认为妖族势弱,方才一举侵入,联合幽族破灭少阳。可见元阳帝尊必定是出了些问题,从金乌王与悟道子这里也能看出端倪。
那么其隐而不动,是为天下苍生?还是为万妖延续,亦或者单纯为其自己?
耳边脚步声渐远,却依旧没有停歇,夸父族人继续超前奔跑。
而光芒越来越近,似乎真的抵达了太阳升落之地。
荒胸中澎湃之焰愈发炽烈,而那隐藏至宝也渐渐显出形迹,是一根弯曲的光绳。
始一出现,无论何种光焰,生机或毁灭,顿时沉寂下来,犹如老鼠遇到猫,仿佛是天生的克星。
而它的目标,就是光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