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鬼仙走后,幽篁庭一行人紧紧盯着他们,甲士浑身都藏在厚重铠甲后,只露出一双跳动魂焰,火红而充满侵略。
见其形式,该是控制的傀儡,虽不知战力如何,能跟随鬼仙镇守山门想必不差,少说也是真我之中的好手。
只是此刻这般形式,便不太好受了。
窃臧本来想着只是将花主等人护送至幽篁即可,谁想到突然出了这等事,既然涉及到那位魁首,对方必定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待几人被甲士围住,烬华便默不作声,低头静待,若非此等庄严之境,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最为紧张的实则是花主,这消息似乎是一个约定,一个交易,按照她的性子,若是危及到自身的情况,自然是另辟蹊径。
如此鲁莽地在幽篁庭两位鬼仙面前喊出来,便没有了回旋余地。本可以先踏入幽篁,再行询问,即使银身份特殊,亦可让窃臧先行照顾。
不过此念一起,便被否决了,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逐渐侵蚀这份约定,恐怕入得幽篁些许时日,银便要被抛之脑后,更别提说出那离奇至极的话。
花主自然察觉出了不妥,如何连念头都不受己控,须知她乃魂欲之修,最擅神魂,想必牵扯之事甚巨。
修魂欲者,明晰本我欲念,控制自如。这般情况其实已经有些入魔了,故而不仅仅是约定本身,更在于她的修行之道,平素小节,能屈能伸,为保命审时度势,善于利用自身优点,说一句欺软怕硬亦不为过。但此间幽冥,不都是这般情形,若化为枯骨沉于冥河,谁去关注呢?
但她能修至如今,小节便无碍大道,真正遇到此番能成为心魔之事,犹豫片刻便果断说出,不曾欺瞒自身。魂欲者最忌骗己,今日她可找理由搪塞此事,明天便有一万个接口来推脱,但刻于心间的真相永远不会失踪,待到某日魂欲劫起,便是身陨之时。
要么便干脆拒了此事,一了百了,甘当那忘恩负义地白眼狼。于她而言,没有什么需要愧疚与忏悔,只要内心笃信,神魂反倒强健。可惜,终究还是没能拒绝。
荒在一旁看着愁眉的花主,一阵沉默。
确是他用了些手段,以防万一。从最早借花主凝异躯,便在其心中种下深不可测的种子。及至三绝阵破,再次巩固,此时依花主地性子,自然紧抱其大腿,甚至甘愿以身饲虎。再到孟渡之上一系列神秘术法,敢和鬼仙抗衡的底气,彻底将花主折服。
这并非是单纯的心念较量,而是魂欲之术的大道切磋,要怪只能怨她最开始不知好歹,凝结异壳时先动了此番手段。若是当初在焚香幻化的沉舟上,荒一时不慎与其颠鸾倒凤,在梦中行巫山云雨,如今满心痴念,心痒难耐的便要换做荒了。不过还是荒技高一筹。
修劫修心,便是如履薄冰,为何言劫子十不存一,便是动法皆劫,伤人伤己。
在孟渡最后的时日,荒便与花主做下约定,把银带给姒,并传递此话。当然,这是最坏的境地,即他熬不过漫长漆黑,在路途上便化作虚无。
那么花主把银带到,也算他还了此前道缘。不过如今之际,虽然已是危在旦夕,却终究没有到最坏那一步,花主几乎遗忘了他的过往,可关于银的事件依旧记得清楚。或许不仅仅是关乎己身劫法,更多与银本身有关。
虽然荒最初有些许预防,可花主之言依旧存了些许心念未忘,倒是颇为感激,以银的身份,花主做下此选择,或许能为以后道途积下缘法。不过是否能成,便在一念之间。
本来行至此处,一切安然,但荒内心我劫心潮,又为此事蒙上一层阴影。
他盯着那些甲士,特别是名叫烬华的鬼仙,时刻警惕。但没有理由啊,纵使花主说的假话,可事关幽篁魁首,对方如何做主,不也叫师妹前去喊使者前来。
或者是来人会对他们不利?事实上香女之身份,骷髅山白骨洞便将其暴露,再加上她之前所言,几乎能确定为大名鼎鼎的石矶娘娘。
万年妖仙,能与太乙真人抗衡的截教弟子,更是与哪吒关联极深。此等人物,竟然沦落到被榨尸取油,生不如死,便知晓无量劫难的恐怖。
但此中关隘,在于石矶最后遗言是否为真。她确实念念不忘,可若带话给仇人,或者有更多牵扯,会怎样?
荒选择此行,不仅仅是封神线索,大劫之幕,也不只身受虚空,寻找旸谷。最为本质的,还是金蝉对命数劫运的感知,此行避无可避。
荒依旧在思量劫数来源,静坐的鬼仙却有了异动。
只听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模糊问话:“窃臧?”
本来稍有焦躁的窃臧,在等待许久不见异动便卸下些许紧张,突然听得暗中呼叫,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随后挺拔身姿从黑暗中走出,正是那久久未动的烬华,再次询问道:“窃臧?”
愣了愣神,莫非对方口中的掌灯使来了,这样也好,将花主等人交给对方,便可离去,不由自主便再答一句。
可忽然之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来此地后虽然说了自己是幽者接引使,却没有说自己名字。烬华如何得知?
且初始还没察觉,这两声呼喊一句比一句急促,更是模糊不定,来源不清。第一句似身边亲近之人呼喊,第二句似烬华站出后随意而问,可此时起了疑惑,那语音细细辨别与烬华之前所说还是有些许差距。
就如同半夜睡梦之中,耳边传来故人清问,却多了一丝阴森与鬼魅,倒像是鬼火狐鸣,时有时无。
历经大小劫数的窃臧顿时内心警惕大增,却还未等他思索周全,耳边冰冷寒气掠过,好似鬼魂吹气,直达心间。
“窃臧?”
轰隆巨响,神魂震慑,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脑中轰鸣,念头无法联系起来,只剩此中质问。
他紧咬牙关,万万不敢有丝毫答复,心中有恐怖直觉,若是再应一声,今日怕是要陨落于此。
可即使如此,形式也不容乐观,神魂暂时混沌,陷入一种奇怪的折磨中,因畏惧回答而处在克制自我的状态下,可若是解除此番抑制,又时刻想答复此音,端的是怪异无比。
须知这已是他施展蚀阴,运转仙法才能勉强抵御,之前与跃八丈对敌都没有如此棘手,便知对方来势汹汹。
窃臧的困境荒自然看到了,可他却也来不及提醒了,只因之前不动如山的甲士,已经围了上来,并且施展秘技,三人成阵,化作一道霓虹光圈,竟然将虚无的身影都逐渐映照而出。
光圈之内充斥着宛若鬼手的干枯爪牙,处处袭来。荒已然抵挡数次,每每交手,只觉体内劫气震荡,竟然有消逝的趋势。
烬华手上一抹,英俊之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盔甲,绿焰浮动,面容漆黑一片。
“掌灯使说了,他们乃渊心宗奸细,杀无赦。”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