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壳者,居魂锁体,有形者重玄牝,无形者重炁。灵者未成仙,赘者为凡躯;仙者逍遥世,赘者为虚神。
故而世之灵物皆有牢笼,近道者为肉身、神念,论修者困七情欲念。赘壳劫煞则为其余,多坚持可以行长路,却也会成执念;富好胜可以提进取,同样可能变为嫉妒。
故而一劫起,盈亏有道。以缺换得,所谓天地之法。
马元折了两条手臂,竟然长出两根更为诡异得手臂,丝毫不受肉身限制,反倒力大无穷,锋锐似钢。
蛇身破裂,泸烟碎尸万段,地上酒浆遍撒,比血液还要粘稠,哪还有什么风流美妇。只留朱殉痛苦哀嚎,愤怒点燃神智。
“能将赘壳凝练至此,倒是世间少有!”香诡阴沉开口,桌上烟雾愈发浓郁,却始终未见动手。
倒是那灶台猛地变宽,吸纳一口气。顿时飞沙走石,气流倒卷,各处物件都向那巨口送去。
门外棺材“劈里啪啦”地撞在一起,随后齐齐纳入灶门,干枯尸躯如柴薪,幽火轰然蓬勃,如天女散花。
听着“滋滋”地燃烧之音,念头间生出道道异常情绪,死亡前的思念,痛苦,悲伤,聚合在一起,与这漫天幽焰尽数燃烧。
随着柴火旺盛,蒸汽更为弥漫,笼罩了马元。
在其三步内,朦朦胧胧,视线无法穿透此雾。马元厉声一呵,气散雾飞,地面尽是白骨,几息之内便再次回溯,被雾气遮挡。
温度渐渐升高,涨至一定程度,却停滞下来。要命的是,这氤氲仿佛有种诡异的魔力,蒸腾之气扭曲了空虚,马元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像是撕碎的面包片,如粉末般向上飘絮。
能想象这样的场景吗,眼睁睁看着血肉如尘埃,不断地撕离自己的身躯,偏偏没有任何痛觉,寂静地让人发疯。
“啊!”
马元胸膛上两颗骷髅顿时鲜红起来,充盈的煞气如风般灌输其内,尖叫再次响起,纵使蒸汽弥漫,依旧难以挡住魔音穿透。
与之同时,马元仿佛感受到什么,顿时转向一处。双腿一蹬,其上本就坑坑洼洼的血肉顿时散去,只剩白骨幽幽,随后血红包裹,猛地化作一阵腥风,冲将出去。
幽火之口,宛若地狱之门,其上雾气一道猩红窜出,背朝其向,宛若开了一个大洞,巨手似血河攀爬而出,搭在灶门之上。
明明怪异之体,无甚破绽,却在巨手搭上刹那。体表冰冷,幽火瞬间一暗,陷入短暂寂静。更离奇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香味,在灶内升起,弥漫开来。
疯狂,无穷地疯癫,如虫群四散,那早已殒命的干尸双目附着鲜红,腾腾幽火乱舞于空,即使蒸腾水汽都违背常识地上浮下沉,仿佛这混乱能感染万物,即使没有神智的死物。
马元背后巨手抓到灶门,狠狠一捏,整个黑色巨口瞬间发生极致地扭曲,水火乱窜,尽是癫狂。
眼见灶台要被捏爆,忽地眼前飘来一瓷瓶。
“闻香,闻香,此乃嗔怒!无端杀念,有去无回。”
声似飘渺咒言,随后木塞脱落,瓶口对着混乱之物一吸,所有泛红的疯癫都乖巧地纳入此瓶,就连马元新生的尸臂尸腿,都化作红光流入其内。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半身蛇躯的朱殉,同样被瓷瓶吸拿过来,眼见越来越小,却是不甘。
待飞至马元身前,猛地一刀而落,恰巧砍在马元头颅之上。连皮带骨,半个脑袋被这锋利屠刀削下,连带着一血目沾着脑髓飞洒而出。
却恰巧这一刀,将残留在马元身上的最后点滴红光劈尽。朱殉没来得及说话,便与半个脑袋跌入瓶中,化作一滴血水,消失不见。
此刻立在灶边的马元,只剩半颗脑袋,胸前骷髅项链几乎尽碎,血洒周身早已干涸。面对三位诡异地灶神之祭,纵然他法术强横,凶威无限,也被车轮战拼的无可奈何。
香诡之凶残是有所预料的,可作为团体三分,连自己人都下死手,不愧是疯祭。其实从它喊出赘壳劫煞,却不多做提醒,就有了些许端倪,恐怕正是要让酒妇尸刀做那踏脚石。
马元之赘,集生灵之怒,凝于己身,控血躯操鬼女之首。这十三女子,生前受极致折磨,不得死亡,汇无尽恐惧最后化为怒焰,焚烧于心,被怒火灼尽。
世人皆有嗔怒,那一丝香气流转,便是引得人怒泄怅然,更有色魅之息,被吸入劫煞之中,增添己方实力,又能暂迷敌人,端的是诡异至极。可惜,面对香诡的瓷瓶法宝,竟能吸纳嗔怒,完全克制了他。
眼看陷入绝境,马元残留的一只眼却瞥了一眼外围。
本来幽火大盛的祠堂,此时早已被斗法毁的破破烂烂,浓郁的香味也几乎消失于无,四周深沉黑暗渐渐褪去,围拢棺木更是被灶台吞入,光秃秃地一片。
也就是说,结界破了!
可那瓷瓶依旧在侧,纵使吞吸之力没有此前对嗔怒者强烈,也拉着马元的躯体寸寸移动,恐怕不多时就要被拉入瓶内,化为血水。
念头至此,马元再不犹豫,拿出一枚竹筒,正是楼兰陵遗物离运签,用力一抛,扔向瓷瓶。
说来也怪,所有被吸纳之物皆缩小身形,吞入瓶内。可这竹筒纹丝不动,直直撞向瓶口,两者相碰,“咚”地一声,各自落下,瓷瓶也断了施法。
失去瓷瓶制约,马元顿时恢复行动,扭身便化作一团血雾,朝远方飞驰。而这次,再没有迷路之象,很顺利地穿过结界,逃脱出去。
祠堂内三桌,夫妇二人已然化无,灶台扭曲不堪,香诡在瓷瓶跌倒后,顿时烟雾泛起红光,一时竟斑驳起来,聚集而无法扩散。
红雾扭曲后化作一张冷淡的脸幕,盯着马元逃跑的方向,久久凝视,终究还是没有再追。
随后鼻尖轻嗅,似乎要把这股残香刻在脑海。
却忽地轻咦一声,低语道:“度厄,化诡,蚀阴,魂欲……春秋……”
越念越是惊恐,到了最后,甚至已然颤抖起来。此中有盈有亏,仿若无穷劫数降临,磨灭万物。
区区一个柳河马元,在他身上嗅到的竟是这般灾劫,实在是离奇。明明其控者单一赘壳,何来如此多的灾难,何况承受这般劫数,如何能存至今日?
望着身影消失于黑暗,香诡竟泛起劫后余生之感。
无它,只因此鼻闻天下劫,识万般诡。可如此浓厚劫数的,不能确言,亦不敢言。
越是知命,越是晓灾。
至于马元,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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