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我道号金蝉子,师承金蝉魔宗,不过谅你这小小福地之愚民也没有听过。”老头子抚了抚并不存在的长须,见荒一脸怀疑的脸色,连忙补充后半句话。
“何为福地?”虽然荒略有猜测,却依然询问。
“地火风水,天地乾坤。在洪荒大地铸就之际,有些许碎片散落各处,被得道大能或妖王巫祖获取,炼化成小天地,存于世间。”
“例如此处梧桐涧,便是西方金乌与凤凰栖息之地的一处河流,乃世间阳极炙烤之水,沸腾千里,绵绵不绝,常人粘之即焚。
但万物守恒,其涧内某处阴阳交汇之所,便孕育七十二福地之一梧桐涧,你们便是这方天地的生灵。”
荒听的一愣一愣的,整理一番才询问道:“那这样说来,梧桐涧的十阳并非真正的太阳?”
“区区金乌烈焰,岂敢与洪荒三阳并称。况且正常情况下,福地维持一日已经足够。”老头子满脸不屑地说道。
“哦?那羿射九日岂不是有蹊跷,你说的九诡又是什么,还有与大日并列的月亮又是何物?”
金蝉子看了看满脸殷切的荒,忽然闭口不言,只是点道:“此乃福地大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荒见老头子不愿意说,也就识趣地不再提问,不过根据对方透露的信息,他也逐渐推演出了大概。
想必这梧桐涧就是一处芥子世界,藏于外界某处灵地,而内里自成一方天地。更重要的是,这并非是无人看管的自由世界,起码日月就是两方势力。
而老头所说的金乌,恐怕就是大日的管理者之一。
至于为何会出现十阳同现,那就是小世界顶层的秘密了。
不对,老头说九诡浮世,羿射杀的并非金乌烈焰,那又是什么呢?怪不得羿回到部落后三缄其口,其中的水深不可测啊。
想到此处,荒突然忆起同样神秘的天祭坛,能够抗衡十阳的存在,并且有着特殊的诡异,那么是否说明它同样是和大日太阴同一级别的?
至于身上的诅咒,荒忍不住一颤。
金蝉子好似猜到他所想,点头道:“你们口中的天祭坛,比金乌更难对付。
它的作用之一,便是收集界内魂灵血肉,凡是进入坛内的生灵,都会被蚀阴洗涤,直至虚无。
你虽然借我之状态避过一劫,却终究被天鬼锁定,魂销骨侵,命数已尽。”
“命数,命数……”荒呢喃几句,不知是何感触。
“怎么?天定的命数就怕了?”金蝉子似在询问,又似在肯定。
“那是自然,上天注定的,还不是最大?凡人害怕命数岂不正常。”荒倒是坦然。
“你不是将死之躯,天不怕地不怕么,我还以为你会有点骨气,依然无所畏惧呢。”金蝉子有些不屑。
“尊重客观规律,发挥主观能动性,不知你有听过没。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尽人事听天命,我无惧尽力而为,却担心盲目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故而我是惧命之人,却不信命。”
这超越时代的发言顿时让金蝉子一呃,似乎在品味荒的话语,不置可否。
“你这小子,满口荒唐话,不过越发对我胃口了!
可惜只剩七天寿命,而且每过一日身体脏器便衰竭一处,最后心窍无依,魂锁死躯,永不超生。”
荒撇撇嘴,说那么多,不就是心肌梗塞么,话说以他之前的工作量,很担心某一天心脏病突发嗝屁,没想到现在要应验。
金蝉子等了许久,见荒没有动静,不由地抚了抚不存在的长须,作高人态地说道:“别说梧桐涧这灵气稀薄之地,即使是洪荒大陆也少有人能解天鬼之咒,不过老道正是那遁去之一。”
神神叨叨的,说话还暗藏玄机,直接说你有办法解决不就行了,之前还说无解之症,这神棍果然不靠谱。
荒只能面露勉强地问道:“请问道长有何解法,救小子一命?”
似乎能从荒的口中听到服软,金蝉子也小有激动,于是不再卖关子,点道:“继承金蝉魔宗道统,成为我金蝉子的闭关弟子。”
有这么好的事情?荒满脸警惕地询问道:“敢问金蝉魔宗规模如何,您在宗内职位高低,是否有着百八十个弟子?”
这话问的金蝉子颇为不悦,不过还是回答道:“魔宗乃无上真魔之道,直通混元大罗之列,吾乃金蝉魔宗第六代魔魁,至于弟子,若你愿意拜入便是首席。”
听着似乎不错,不过魔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估计走火入魔啥的是日常,看看金蝉子现在的状态便知一二。
至于他说得魔魁,入门便是首席,翻译过来不就是金蝉子光棍一个,根本没有弟子么,狗屁魔宗。
似乎感觉热情逐渐转冷,金蝉子慌忙补充道:“我金蝉魔宗最擅盗天命,换乾坤,你这蚀阴夺魂本来在此处无解,唯有我门派不传之秘可以救你。
若非看你脾性合乎吾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最后一句,金蝉子倒是极为郑重,事关道统,他确实不会因为个人原因甚至情谊收徒,而且金蝉魔宗最紧缘法,即使普通人求他,他也不会动此念。
“你可知曾有天衍道体之圣子在天之涯跪了三十三年,我也只传他一些外门推演之术,如此机缘,不受天谴之。”
说到最后,金蝉子雷音重叠,荒身心俱震,不由自主地便跪拜下来。
金蝉子轻轻一抚,顶上幽暗凝结化作一只淡金色的蝉,身背六翅,在其现身刹那,虚空扭曲,法则具现,甚至有天雷滚滚。很快金蝉便隐于荒的额头,消失不见,异象消散。
“切记切记,我魔宗盗天命为天地所不容,平日万不可施展神通,若强行改命则天地人杀劫齐至,十死无生。
你出去吧,接下来能否自救,就要看你自己了。”
说完,金蝉子便挥了挥手,闭目不言,似乎再次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荒抬头一瞥,老头子似乎越发苍老,整个人弥漫死寂和腐朽气味,即使看他一眼,都觉心悸不已,好像面前之人为世间所厌,再无容身之地。
他匆忙退去,不敢再观,直觉告诉他,再停留下去会有大恐怖。
待得退出木屋颇远,荒活动了下身体,发现体能并无恢复,不过也没有变坏,远远注视着变得苍白的木屋,神情勾勒冷峻。
没有人不惜命,他是个俗人自然亦在此列,若金蝉子真的逼迫他做有违本心之事,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不过他知晓对方要的并非唯唯诺诺之人,一味顺从反而不妙。
什么主角气运加身,大佬见面便收,狗屁!
在刚才的谈话中,荒起码有三次感受到金蝉子如刀一般的杀意,真真切切,若有一句不对,早已身首异处。
至于话术之道,荒既要表现的略有个性,又得有畏惧之心,显得他小有能力又能被强大力量掌控。
最为重要的是,金蝉子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以及故意表现的手段,而这也是他保命的前提,对方终究有所图。
看老头子状态并不好,传法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体力。
金蝉子说自己只有七日寿命,那对方怕是连七日都活不过,才匆匆收了他这个徒弟。
至于老头说的金蝉魔宗法术,荒只是在金蝉子抚过头顶时脑内一阵恍惚,似有无数低语轻呢,有时候听的清,有时候又像毫无规律的杂音。
至于从其中悟出什么绝世道法,强大的争斗法术,那是半点都没有的,故而对当前的情形几乎没有帮助。
可老头非要传他道法,甚至不顾身体受损,其中必有道理。
苦思冥想没有答案,忽然一愣神,荒发现自己早已离开木屋,几乎接近部落,而他的眼睛已盯着高屋许久。
那里乃祭祀们住的核心区域,最高处如太阳闪烁的木屋正是放置射日弓,大英雄羿的住处。
过几日就是羿迎娶娥的日子,挂满了象征喜庆的部落饰品。
荒不由地想起远处眺望,娥那仙姿绰约的形貌,心头一阵火热。
恍惚间,其面前一只黑色小蝉飞过,阵阵黑烟组成一段文字:
“天火肆虐,金乌崩绝;命趟殁诺,日月交合。
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