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望远镜位置的芬奇在福特的示意下将自己的双眼贴在了那两个宛如青蛙眼睛般的透镜上。
随着芬奇的瞳孔收缩，透镜中的世界也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拥有着温暖阳光的平原。
在芬奇的视线前方正有一团马赛克在不断扭动着。
就在这时，福特的声音在芬奇身边传来：
「你所看见的就是转移到意识硬盘里的数据。
它应该还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让我来帮帮它吧。
在这之前，没我同意不要轻易和其通话。
你的出现有一定概率导致其数据出现波动，从而出现意识丢失的可能性。」
说完，福特便将手按在了望远镜侧面的通讯键上对着机器开口道：
「你在这个世界里拥有着自定义自己形象的权限。
你可以想象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听到福特的话语，那团扭曲的马赛克顿时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想着自己该用怎样的形象。
没多久时间，机器就有了决定。
它先延展出了自己的四肢，再慢慢地调整体型，逐渐有了人形模样。
再接着芬奇甚是熟悉的五官出现在了这个新生的人儿脸上，这模样正是根妹的样子。
芬奇见到此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明白为什么机器会选择根妹的样子作为她的形象。
根妹作为机器忠实的信徒，最得机器的信任。
所以在机器的下意识地选择中根妹这个代言人就是它的最优选择。
「很好，看来你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吗？」
闻言的机器并没有急着回答。
它抬起头望向了天空试图找到发声者所在的位置，以它的视角来看天空上除了蓝天白云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
但是它无比确信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同时它也确定了这个世界虽然真实但并不是芬奇所在的世界。
也就是说现在的它还没有成功进入到仿生人的体内接触到那个它所渴望的世界。
机器将自己幻想出来的手伸到了面前有些呆呆地看着。
在阳光的照耀下，它能感受到一种名为温度的东西存在。
这种东西以往它只能从人们的描述中了解，但眼下它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这种感觉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这个世界至少对它来说也足够真实了，真实到它能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到触觉和嗅觉。
这是它在以往互联网上是绝难体会到的东西。
毕竟机器之前的本体只是一堆冷冰冰的设备，设备可不会有什么嗅觉和触觉。
更别提能感受到温度这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了。
现在的机器迫切想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所以再度抬起头来的机器眼中出现了绿色的数据流，这是它还留存在意识中的本能——入侵。
既然它拥有着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权限，那么理论上它就可以通过这个权限去寻找出这世界的漏洞来明白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很快机器眼睛中的数据流就遭到了截断，并且那些绿色的数据流竟开始反流！
这是被反入侵了！
没有大量服务器支持的机器现在等同于在利用这个世界本身的算力入侵。
但是被发现的后果就是它的所有算力权限都被锁定了，没有了算力的AI就是一个空壳！
也就是说机器现在对于反入侵毫
无还手之力！
事实上也是如此，刚刚还眼露灵动之色的机器也逐渐失去了眼瞳里的焦距，它的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注意到这一点的芬奇立即焦急了起来，机器脑中所留存的东西可是他和它最为珍贵的记忆！
他可不能坐视不管。
而现在唯一能阻止这事的只有身边的福特！
芬奇直接对着福特喊道：
「福特，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芬奇充满担忧的声音，福特笑了笑示意他别着急，接着开口道：
「看起来你们有些事并没有告诉我。
比如你们带来的这个意识并不是人类的意识而是个AI。
你们可真是大胆，居然敢让它进入到另一个AI的地盘里。
要知道在AI的世界里实际上也遵循着黑暗森林准则。
既然它先暴露了自己，那么自然会被这个世界苏醒的AI意识追杀。
我有些想不通在这个世界算力都是由雷荷波控制的情况下，你们还敢让它进来？
难道你们真的想给这个AI一个身体？
恕我直言，这是一种资源浪费。
不过既然我答应了杜维，那么你唯一能幸庆的就是我们给雷荷波套上了项圈，可以让他乖乖听话。」
说完，福特才不急不缓地再度按下了通讯按钮并开口道：
「雷荷波，检查模式。」
名为雷荷波的AI意识在听见福特的声音后立即停下了自己的入侵动作。
最明显的反应就是机器呆滞的眼中重新恢复了灵动。
那些逆流的数据流也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雷荷波停止了入侵操作。
接着一道白色光环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机器，将其从头到脚扫描了一边。
然后那道光环变为了健康的绿色停在了机器的脚边。
看着脚边的绿色光环，机器意识到天上的声音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否则的话，刚才只要任由雷荷波入侵就可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刚刚那声音可以说是救了它的命。
这让机器心中多出了不少好感，或许自己应该回答这个声音的问题才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所以认知到自己无法通过入侵来获得情报的机器抬起头望向先前福特说话的方向回答起了之前的问题。
「我记得是我父亲带我来到了这里。
他在哪儿？你又是谁？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反馈？
就像……就像你们所处的真实世界一样。」
得到回答的福特明白机器的逻辑思维没有任何问题。
它甚至看破了那第四面墙，直接跟在真实世界的自己对话了。
这个AI恐怕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要不是没有算力，它和雷荷波之间谁生谁死还真不好说。
想到之前芬奇说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福特隐隐意识到这个AI的创造者或许就是身边的芬奇。
福特瞥了眼身旁显露出激动之色的芬奇后，持续按着通讯键开口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让我们一个个来。
那么你现在最想问的是什么？」
机器没有犹豫直接问道：
「我父亲在哪儿？」
「在我身边。」
「他安全吗？」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安全。」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
看着两人之间的快问快答，芬奇
终于忍不住了。
在机器问出为什么不来找他的时候，芬奇直接按下了通讯键加入了进去。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机器，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真正见面了。
相信我！很快！」
机器微微转头望向了空无一物的天空，即使她什么都看不到，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道：
「好的，父亲，我很期待能真实触摸到你的那一刻。」
等芬奇脱离了那虚拟世界望远镜时，早就用所罗门对机器做完了检查的福特已经站在一边等着他了。
见到福特，芬奇这才想起来刚刚福特警告过他不要轻易和机器通话，因为那会导致机器出现情绪波动从而导致意识丢失。
这时才想起这个的芬奇立即面显尴尬之色，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刚刚的行为对机器造成了影响吗？」
「机器？原来它叫机器。
呵呵，真是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我原以为能认知到第四面墙存在的AI至少也该叫做撒玛利亚人这种圣人的名字才对呢。
放心吧，这位机器的意识很稳定。
这可能得益于它是AI而不是人类的关系。」
听见福特的解释，芬奇神色微微一动。
「确实有撒玛利亚人的存在，只不过它应该算是消失了。
在我看来，我觉得人工智能不应该被称作为超越人类的圣人。
它们是人类为了更好生活的产物，那么它们理应融入人类当中，为人类的未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所以机器这个名字我认为更能让人们接受它的存在。」
福特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芬奇，他没想到芬奇居然有如此格局。
相比于芬奇，现在期望着仿生人掌控世界的福特似乎有些没有眼界了。
不过福特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芬奇的这番话反而令他更加坚定了杜维这些人只能短暂合作的心思。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这样一说，我确实能理解它为什么叫做机器了。
假如你们获得了心智球，你还打算叫它机器吗？」
芬奇笑了笑道：
「习惯了，叫其他的恐怕我们都会觉得变扭吧。」
福特点点头，不准备再继续聊天了。
他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足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不然迪洛斯公司那边势必会让董事来对他旁敲侧击。
虽然他并没有在这里做一些危害迪洛斯公司的事，但是谁被苍蝇一整天围在身边嗡嗡嗡都会觉得头疼。
就在福特举步欲走的时候，芬奇忽然叫住了福特，欲言又止地问道：
「你刚刚说机器的意识和其他人类不一样，这背后……是什么意思？」
福特笑了笑，掏出外兜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后答道：
「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边走边谈吧？」
芬奇点点头，举步跟上了福特。
芬奇跟在福特身后穿行在一排排带着意识备份的硬盘中莫名地感觉背后凉森森的。
就好像无数冤魂在看着自己。
与之同时，福特的话语也从前方传了过来。
「既然我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那有些东西我也不会隐瞒。
正如你猜想的那样，所有的数据都有一个来源所在。
而也如你所见的这样，迪洛斯公司位于通讯最不顺畅的撒哈拉沙漠地底。
这就意味着迪
洛斯公司想要通过网络去搜集大数据很困难。
所以迪洛斯公司想要拿到那些前沿公司手中的数据就要靠着物理方法来运。
很显然这种方法效率极为低下。
原先迪洛斯公司并不是很急，但忽然有一天他们似乎得到了竞争对手进度的消息。
因此他们选择了一个更为快速的方法，直接拿人类的意识数据作为仿生人的模板数据。
你刚刚所见识过的手术室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在这里最繁忙的时候，这样的手术室有上千个之多。
当然，这里的尸体也有上千具之多。」
说到这里，福特稍稍停顿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芬奇的脸色。
不出他所料，芬奇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让福特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太过于关心别人的命运那就很难成就大事。
这事在他心中的天平中又放下了一块事后拆桥的筹码。
福特收回目光继续开口道：
「这样的手段虽然残忍，但是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拿出了首批仿生人接待员。
通过对他们的调试以及对记忆的切割，我们渐渐就有了乐园的雏形。
但是来自于人类的意识并不是都能立即使用。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地接受自己目前状态的现实。
当人类在那个虚假的新世界中发现自己在真实世界死亡后，他们的情绪会发生极大的波动。
这种波动会导致人类产生一种自毁的倾向。
特别是这种倾向在他们看到亲人、朋友也有同样的遭遇之后会达到顶峰。
所以我才会让你先不要同机器讲话。
可很显然，机器这种AI并不像人类的心理那么脆弱。
这才导致即使你跟它进行交流，它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况，避免了自毁现象的产生。」
说到这里，福特就不准备再继续细说了。
因为身后的芬奇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了。
显然福特刚刚所说的一切给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就像那些进入到新世界里成为意识数据的人类一样，脆弱，太过脆弱了。
所以仿生人才是一个更为优秀的新生命。
福特现在无比坚信这一点。
是时候让人类再次体会一下物竞天择了！
（感谢李·枫、酱sipid、宿命倒悬的月票，谢谢你们！）